肖家老祖说完,转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留下跪在地上的肖家众人兀自凌『乱』。
而提这个问题的人,自然就是肖世雄了。
他站起身来,有些尴尬的冲我说:“事关肖家,你不要多想。”
我笑了笑,让他不用在意。
其实我能理解他的用意,毕竟身为家主,在他任上把传家之宝给丢了,这事好说不好听。
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
我把血火祭递了过去:“这东西还是您收着好,放我这儿确实不妥。”
肖世雄却没接,摇了摇头,叹息:“既然先祖信得过你,就由你代为保管吧。”
显然,他是担心自己收下了血火祭,他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爷爷回头再把他给带走。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把东西收进了内兜。
此时再看肖世瑞,仍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竟低声呜咽着,泪流满面。
说句良心话,要是换成别的年过七十的人,哭得这么伤心,我看了肯定会心生不忍。
可这个老帮子,哪怕哭瞎了我也不会同情,那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抬头看我,但这次他目光里透出的居然不是恨意,而显得有些复杂难明,说话的声音也含混不清了:“你……和肖世雄串通好了,设计我?”
我冷笑,没做任何回应。
心怀鬼域的人,看谁都是一脑门子阴谋。
或许在他想来,他今个唱的这出『逼』宫大戏,几乎无懈可击,若非我和肖世雄串通好了,不可能赢得这么干净利落,让他彻底一败涂地吧。
但我却觉得,冥冥中那份天意真的是深不可测,一个人要是作孽太多,就会牵动因果,即便计划得再怎么完美无瑕,最终都会败在那万分之一上。
其实我在拿到血火祭的那天就已经知道,这东西是肖家老祖用心血祭炼而成,上边附着他们的一丝念头,否则也无法与陵园中沉眠的他们建立联系。
而我刚才不过是将他们这一丝念头激发出来,并非真正请出了阴煞。
否则以众雄魂的力量,怎么可能只显现几个虚影。
可是肖家本就不擅长玄门术法,到了现在这个不信邪的年代,他们家就更没人愿意用心琢磨了,甚至连家族的核心成员都不清楚血火祭的这个特点。
不然借肖世瑞几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在我这个持有血火祭的人面前,玩这种套路。
在我进入肖家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血火祭中的躁动,应该是这里聚集了太多的肖家血脉,引起了他们的感应吧,不过我也没想到,都不用把他们从里边请出来,他们就能察觉到议事厅中的情况,倒是省去我不少口舌。
玄门术法,有很多化繁为简的手段,在我看来很简单的小伎俩,此刻却让我在肖家众人眼中,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不光是肖世瑞、肖臣风这几人,其他人看向我的眼神也透着惊惧。
他们明显是想不通,血火祭的使用条件那么苛刻,我怎么能在举手之间招来肖家老祖?
其实更让人深思的是,肖家老祖怎么就会如此相信我一个外人,不光把传家宝给了我,还在自家子孙面前,那么偏袒我,甚至为此把肖世雄这个亲孙子都臭骂了一顿?
或许正因为他们看不透这个,所以才会让自家先祖失望吧。
肖家老祖看重的其实并不是我,而是军人的荣誉和担当!
他们并不是偏袒一个外人,只不过是选择站在了真相的一边。
这恰恰是毫不偏袒!
不是我吹牛『逼』,现在这个社会,能理解他们那种精神的人,真不多了,我算一个。
那一代人,为了国家民族,能舍得了钱,也能豁得出命。
不说别的,当年有多少身居高位者,把自己的亲儿子送上了战场?
收到儿子战死的消息,不过是沉着脸,该干嘛还干嘛,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把泪擦干。
又有多少人,在亲戚朋友求上门的时候,冷着脸拒绝徇私舞弊?
宁肯被骂老顽固,被亲人疏远,也不曾心软。
这样的做法,搁现在看来,就是认死理,不通人情。
可别忘了,我们现在生活的这片土地,正是当年他们打下的江山!
在我愣神的时候,肖臣风偷偷搀起已经吓趴的肖建荣,一声不吭就想溜。
但我岂能轻易让他们走了?
我没拦着他们,而是问肖世雄:“肖老爷子,刚才你家老老爷子怎么说来着,行的正、走的直是嘛?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愿赌服输的意思?”
我把愿赌服输几个字咬得很重,听得肖臣风父子二人僵在当场。
肖世雄愕然,瞥见已经快到门口的肖臣风父子,不禁面『露』苦笑。
随即他沉下脸:“小风,你们给我回来!”
肖臣风只得又把肖建荣搀了回来。
“作为一个男人,敢做就该敢认,跪下!”
肖臣风一撒手,肖建荣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但在他低下头去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他脸上那一抹铭心刻骨的怨毒。
我淡淡一笑,男子汉大丈夫,要是没两个仇人,说出去都丢人。
肖建荣跪是跪了,却没立刻磕头。
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放他一马。
但我可不是所谓的佛系男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僵持了不知多久,他才终于一脑袋磕在地上,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我笑了,瞥了眼肖世瑞:“你还别不服,你这一跪一拜,可不是我给你许的愿!”
不着痕迹的挑拨了一句,然后我转头就走。
此间事了,肖世雄也该整肃家风了。
不出意外的话,肖世瑞会被打进冷宫,肖臣风也会落个权柄尽失以观后效,谢尚榜这一支肯定会混得风生水起,至于谁会继承肖家的产业,就不是我『操』心的事了,反正又不是我。
然而,我刚抬脚,肖世雄就开了口:“等等,到后边喝杯茶再走。”
我微微皱眉,难不成这老爷子想把我永远留下?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小人之心了,但他留我,肯定是有事,我也不好推辞。
肖世雄跟谢尚榜等人简单叮嘱了几句,就让那女人扶着,直接带我进了后庭。
后庭是一座梅园,可惜雪景虽好,却不到梅开的时节。
在园子后边的一间木质结构的茶室中坐下,那女人就要侍候老爷子用功夫茶,没想到肖老爷子今个没那份雅兴,让她上了壶碧螺春,就挥手把她支开了。
我含笑在木桌前盘腿坐下:“老爷子找我来,是担心阴煞的事情吧。”
肖世雄微微颔首,但紧接着又摆了摆手:“还有件事情,想听听你的看法。”
“您说。”
“阴煞现世,玄门必有不祥,这一点我是相信的。”
他端起面前的曜变盏,拿盏盖撇着浮沫继续道:“我想知道的是,这不祥,应在何处。”
我耸了耸肩:“每一处。就好比我,最近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肖世雄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呡着茶,没有说话。
我也不主动问,就等着他开口,能让他『色』变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果然,他思忖了片刻后,沉声道:“不会因为阴煞的由来,而应在某一处吗?”
我刚端起茶盏轻呡一口,闻言差点就喷出来。
他这话分明是说,不会因为阴煞是肖家人,就只应在肖家吧?
强咽下这口茶,我才笑着道:“这怎么可能,您老……”
话到一半,我突然意识到不对。
我又仔细看了看他:“除了今天的事,难道您这边还有什么『操』蛋……呃,不,还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肖世雄笑了。
“不用拘束,我全家上下刚才都已经被你撸了一遍,你还有什么好拘束的?”
“不怕你笑话,确实有件事,很邪门。”
我忍笑不禁:“亏得您刚才没吱声,要不然,让老老爷子听见这话,怕是您老也要跟着他们遭牵连了,肖家好歹也算玄门世家吧,还有什么邪门的事能蒙的住您?”
“自从先祖牺牲之后,很多传承都无法接续,不比当年啦。不过你也别笑,等闲闹个鬼之类的,还难不住我肖家,而且这事,我也找过黑龙教的人帮忙参详,但他们也无能为力。”
“哦?那您老要是不见外,我倒是可以帮着参谋参谋。”
肖家术法没落咱就不说了,黑龙教可正是人才鼎盛之际,而且最擅长的就是驱邪除妖之类的手段,如果连他们的人都束手无策,这件事就有意思了。
虽然事不关己,但我总觉得欠了肖世雄一个人情,现在他亲自找我,我岂能不闻不问。
可让我纳闷的是,肖世雄听了我这话,居然又犹豫了。
他这么吞吞吐吐的,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迟疑片刻之后,他才最终下了决心:“你既然得我肖家先祖看重,执掌血火祭,那从今往后也就不算外人了,这件事,无论能否解决,你切记都要守口如瓶。”
我点头:“成,您老放心就是了。”
“我的小孙女,杀了人。”
我愕然,杀人?杀个把人,对肖家这种横跨玄门与世俗的家族而言,算事吗?
“杀的是我孙女婿。”
“两口子吵架?”
肖世雄黯然伤神,『揉』着太阳『穴』道:“他们算是情投意合,何况还是新婚燕尔。”
顿了顿,他近乎呻『吟』道:“他死在了洞房的床上,脑袋被她剁成了烂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