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往哪走?
我和杨树对视一眼,都是满脸懵『逼』。
这个趾高气扬的家伙,为什么借机留下字条,究竟是警告,还是驱逐?
我没吭声,使劲一抖落钞票,上边的朱砂散尽,字迹消失。
用干粉朱砂在光滑的钞票上写字,普通人根本做不到,谢志坚动用了灵气也才勉强写上,可我却只能辜负他这一番苦心,因为我实在猜不透其中的玄机。
杨树看着纷纷而落的朱砂:“他这是让咱们卷铺盖滚蛋?”
“这也正是我琢磨不透的地方,要想撵咱们走,直接解雇就行,何必费这个力气?”
“难不成,他是觉着你救了陈曦,在组里人气渐高,光明正大的撵咱们走,怕落下个嫉贤妒能的话柄,才这么偷偷『摸』『摸』的留下个字条,让咱们自己主动离开?”
我赞许的瞥了一眼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知道用脑子了,虽然猜的狗屁不通。”
既然猜不出眉目,我只能等明天见面之后再观察他们的言谈,从中找出蹊跷。
至于现在就离开,我是不会考虑的。
来此的目的未达,就被一张字条吓退,说出去,贻笑大方。
身处危机四伏的山村,我自然不能真睡,闭眼假寐直到天亮。
陈曦经过一夜休息,脸『色』好了不少,但谢志坚还是留下一个女组员照顾她,让她带薪休息,由此看来这谢导也并不是那么刻薄吝啬。
但直到吃过早饭摄制组开拔,我也没找到和他独处的机会。
而谢志坚就像没事人似的,没表『露』出任何要赶走我们的意思。
到了遗址纪念馆,他们却并没在馆里拍摄,而是要趁时间尚早,先去要塞深处。
东宁要塞建筑群遗址是由阎王殿、南天山、北天山、勋山、胜洪山等十几个要塞组成的庞大要塞群,分布在长达一百多公里的边境线上,目前对公众开放的只有纪念馆所在的勋山要塞,而他们选的拍摄地点,却在尚未开发,且人迹罕至的麻达岭要塞。
我一听要去麻达岭,心里不禁一颤,那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随便去的。
东北土话有个说法叫麻达山,意思就是指,在深山老林里『迷』了路,转悠不出来了。
而麻达岭直接就以麻达二字命名,可见其地形复杂险峻,常人往往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就算是熟悉地形的本地人,也很难保证在那里面能分清东南西北。
但尽管我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可摄制组却坚持前往,理由也十分充分,因为那里曾发生过一场十分惨烈的战役,日军与苏军对决,死伤数千人,是不容错过的素材。
众人都坚持,我这个向导自然没法拒绝,只好又上了车,让杨树开车带路。
但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些人来此的真实意图。
他们究竟是想拍片,还是像那些寻宝者一样听说了麻达岭的藏宝传言,趁着冬天草木皆枯,前来寻宝?又或者,得知了要塞群真正的秘密,想以麻达岭作为切入点?
不管是哪一种,我还真得盯紧这些人了,不能让他们在我眼皮底下惹出『乱』子来。
山路崎岖,开了十几公里就没有路了,众人不得不卸车,背上装备步行上山,又爬了半个多小时,才总算是登上了麻达岭入口处的一座较高的山丘。
到了山顶,众人全都叫苦连天,虽然他们也算是天南海北都闯『荡』过的,但这种深山无路趟雪走的经历,还真是头一遭,苛刻严厉如谢志坚,也不得不让人停下来休息。
我站在山顶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遥望四周连绵起伏的大山,心里也是起伏不定。
此处的山势风水说好听点,是一个群山环绕的盆地,往难听了说,就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大锅,锅边还围着六七个饥肠辘辘的山形大汉,全都盯着锅里边的肥肉呢!
这等险恶的风水,压根就不是人该进去的地方,谁进去,谁就成了肥肉。
当年小鬼子不顾日本阴阳师的建议,非要在四边的山坡上修要塞。
结果怎么样,进去一千多人,最后全都给焖在了里边,一个都没出来。
虽然说,这里边也不乏玄、道、佛的功劳,可谁又能否认,风水起了决定『性』作用。
我正遥想的时候,谢志坚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杨老弟,等下就看你的了。”
“谢导,咱丑话说在前头,要进麻达岭可以,队伍的行止都要听我的,否则出了事,不要怪我事先没提醒大家。”
谢志坚摘了帽子,捋着他的大背头,苦笑:“好,就听你的。其实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要不是趁着草木凋零的时候来拍摄,等夏天草木疯长,就把一切都盖在下边了。”
我拿眼神瞟着他,他这个“一切”用的好,草木疯长能掩盖的,自然不止是遗迹。
他与我眼神一碰,神情显得有些古怪,正想说什么时,东方红却走了过来,打着哈哈道:“台里派下来的任务,再苦再难不也得执行嘛,小谢啊,你是领导,可不许你抱怨!”
谢志坚脸『色』再变,没有再说什么,只笑了笑:“红老教训的是。”
二人转身离开,我却在后边盯紧了东方红略显佝偻的背影。
换在之前,我不会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可经过昨晚的事,我还真得重新掂量掂量这老头了。别的不说,这爬了半个多小时的山,年轻人都累怂了,他这七老八十的人,居然还有精神头教训谢志坚,未免有点邪门。
身处冰天雪地,休息久了也不行,略微喘了口气,包括我和杨树在内,一行十三人再次起行,沿着盆地内部南坡,积雪较薄的地方,向麻达岭深处的要塞入口而去。
这次我留了个心眼,我在前开路,让杨树去队伍末尾殿后,这样即使我身后的队伍里有什么异动,我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杨树的示警。
但直到上午十点多抵达要塞入口,也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麻达岭要塞虽然未经开发,但也曾有人初步勘察过,已知的入口有三个,其中两个是竖井式,要通过吊绳十几米才能深入,而我带他们来的,是唯一一个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就能进入的开放式洞口。
说是洞口,但也并不宽阔,两边和洞顶都是巨大的花岗岩,中间仅有一道可容两人并行的水泥甬道通向要塞内部,狭窄昏暗,四壁都被厚厚的冰霜覆盖着,寒气『逼』人。
我在前边带路,后边就已经开启了两部摄像机,照明组跟上,女主持解说,开始拍摄。
要塞里的三重防化门、了望口、暗哨位,『射』击孔陆续呈现在镜头之中。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就已深入洞里近百米,拐过一个转弯,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此时四壁已经都是见棱见角的『裸』岩,洞口『射』来的天光照根本不到此处,洞里彻底黑了下来,温度倒是比洞口升高了些,墙壁上开始出现『露』珠,泛着『潮』气。
因为照明没跟上,女主持在岔路口停住了脚,随即就有人打开了强光灯。
可就在强光灯亮起的瞬间,女主持突然惊叫起来。
我听到动静急忙转头,见那女主持上方的洞顶,稀里哗啦掉下一堆碎石,一阵尘土飞扬,把女主持吓得一头撞进摄像师怀里,差点把摄像机撞掉。
“别喊了,再喊真塌了。”我赶忙阻止她。
她这才闭上了嘴,我扫了一眼众人,看他们都没事,心里稍安:“大家小心一点,这要塞几十年没人维护,岩石松动,随时可能出现塌方。安全起见,诸位最好不要大声叫喊,更不要『乱』磕『乱』碰。”
女主持被我说的不好意思,连声道歉:“对不起,刚才我没有心理准备,吓到大家了。”
谢志坚摆了摆手:“没事雨嘉,你过来,先拍这个通讯室。杨老弟你去看看那地方塌的严不严重,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拍摄。”
众人走进里边拍摄,我则返回查看。
只见岔路口正上方的洞顶出现了些许许龟裂,不会造成大规模塌方。我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去跟谢志坚说一声的时候,却听见左边岔路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虽然我没用望字诀,可周围几十米的动静还是能听个真切的。
那声音,分明就是一个男人在叹气,而且声调里充满了苦闷和不甘的意味。
但凝目望去,岔路里除了几间没有门的石室,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我停住脚,扫了一眼已经在往里走的队伍,包括我在内正好十三人,一人不缺。
那叹气的人是谁?
我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这里是麻达岭要塞。
我朝杨树使了个眼『色』,让他留意着队伍,自己则『摸』出三棱刺在手,缓步走进了岔路里。
这岔路是个死胡同,长二十米左右,呈非字型,中间是甬道,左右两边都是石室。
尽管没有照明,但这种程度的黑暗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只要站在门口就能一眼看到石室底部,里边除了一些光秃秃的石床,别无他物,都是普通的屯兵室。
我缓步而行,很快就走到了岔路末端,只剩最后两间石室了。
如果有异类,肯定就在这两间石室里,我提高了警惕,慢慢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