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笑声从我们身后传来,似男似女,声音轻灵冰冷。
胖子骂了声娘,飞似的就往下跑。我恨得一跺脚,不甘心地朝阶梯上使劲照了照。虽然空无一物,此时我也是独木难支,无奈,也扭头朝下跑。
我有心上去看看,鬼神这类东西我太不信,要是人吓人……我心里还憋着气没处发泄,恨不得跟他斗上一场。
我跑了没几步,就见胖子打着手电又朝我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娘的,娘啊,人骨头,全是人骨头。”
我拦住了胖子,狠狠剐了他一眼:“怕个屁,下面还有路没?”
胖子慌张道:“没……”我心里一凉,胖子又道,“没看清。”
我哼了一声,拽住他的耳朵狂喊:“要么你跟我上去,要么跟我下去。”
“啊?”
不待他跟我罗嗦,我握紧匕首朝下跑去。跑了十多米深后,阶梯到了尽头。我打着手电光照去,无法数不清的各种动物的骸骨实实在在地堆满了我的视野,其高度也达到了四米左右,是一堵真实的骨头组成的墙。
我不知道这个广场有多大,但我明白这些骸骨最少都要用吨来计数。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因为眼前的场景而感到震撼,胖子已经跑到了我的身边。他拽住我,惊慌失措地喊道:“快跑,快跑!好多,好多老鼠。”
我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下来的洞里冒出了无数双黄豆大小的红点,那密密麻麻的闪光让我既恶心又恐惧。我又赶紧打了手电过去,这才看清那些东西竟然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老鼠。这些老鼠都比家鼠堪堪大上一圈。
怪不得会发出那样的笑声!怪不得会吓得胖子手忙脚乱!
“这!这不就是石刻上的老鼠吗?胖子快跑。”
看到这群老鼠的红眼,我就断定要完蛋了。此时此刻,才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些老鼠的红眼,证明了一件事——这些老鼠全部都是吃尸体长大的!就凶性而言,它们早就开始猎食活物,对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有了追逐欲。
我在家时曾经见过里跑的野狗,大多敢放到外面乱跑的狗都只会吓人不会真咬,唯独这种红了眼的野狗,凶性极大,似若癫狂。中每每发现红眼的野狗,都会立毙当场,因为这些狗都是吃过人肉、饮过人血,见人就会发狂撕咬。
这些老鼠被我的灯光一晃全都是一顿,一时间后层冲上前层,前层顿住,后面的又冲了上来,就如同波浪一般,煞是壮观。仅仅这霎那间的功夫,这群老鼠堆了一米多高,由于灯光的阻隔,老鼠堆的高度还在不断攀升。
刹那间,我的冷汗已经流进了脖子,腿上打颤,忘了该逃走。就在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双足有核桃大的红眼睛冲出了老鼠群,将挡路的老鼠全部掀翻,竟然是一只身子活如篮球大小的鼠王。
“快跑。”不待胖子再催促,我俩卯足了劲朝前跑。身后是密密麻麻地老鼠群,不时传来“吱吱”和一阵阵的类人的冷笑声,炸的我头皮不住发麻。
一阵狂奔,已经来不及用手电探路,我和胖子慌不择路地钻进了骸骨堆。这骸骨堆中似乎被人刻意造了一条通道,我们俩左闪右闪,迷失在了里面。
身后的老鼠哪管有没有路,只要有洞就成了它们追逐的空档。它们一直尾随着我们两个大活人,许是我和胖子身上的人味引得横冲直撞,不管我们如何绕弯都无法甩脱它们。我也不清楚我俩身后的老鼠军团有多大的规模,后面的“吱吱”叫声越来越密集,显然越来越多。
“完蛋了,完蛋了。”胖子挥舞着手拍打着身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我扭头一看,吓了个半死,眼见几只老鼠已经爬上了胖子的后背。我转身挥舞匕首将那几只老鼠打落在地,脚下用力,踩住其中一只老鼠。顿时这老鼠的身体被我踩崩,皮开肉绽,碎成了一团血肉。
由于我转过了身,灯光所及,那些老鼠急忙退避,但也只是短暂的退避而已。
这只被我踩烂的老鼠以及被我匕首划伤的其余几只老鼠仿佛成了其他老鼠眼中的食物,那几只负伤的老鼠拼尽全力想要冲向我和胖子,但还没待它们冲过来,瞬间被后来的老鼠团团围住。一群老鼠围着这几只受伤的老鼠,毫无预见,扑上去一阵咬食厮杀,但凡被咬伤,也一同被后上来的老鼠围杀。
那只被我踩死的老鼠也被几只饥渴难耐的老鼠冲进灯光下吞吃了一顿,几秒钟内就化作了白骨。
这些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凡是受伤的老鼠都被吃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胖子已是强弩之末,这么一耽搁,如海的老鼠群从我们眼前丈高的尸骸堆里或是钻、或是跳到了我们的灯光范围外,一双双小眼睛极尽嘲讽地盯着我们两人。
“胖子,来个临终遗言吧。”我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手电在我们周身晃着。幸好胖子没被咬伤,不然这帮见血发狠的畜生一定早就冲上来,哪还能让我俩有个留遗言的时间。
我又喊了几声胖子,才发现这么个壮小伙竟然抹上眼泪了。
“别舜,要吃也是先吃我。一会它们要是冲上来,我就放血,你就跑。你要是碰到陆哥他们没准还能有活路。”我把匕首握在手心里,心里做了决定,胖子是我带来的,尽管我不能护他周全,但是起码这样我还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狠了狠心,扯开了嗓子喊道:“你给我听好了胖子。小爷欺负了你十几年了,你就当报答我对你的养育之恩,一定要活着出去,给我爹当个干孙子……二翠是你的,我没跟她搞过对象,都是跟你吹牛逼的,你要喜欢她就去追……我家茅房的土墙里面藏着这些年我替我爹攒的一百多块钱,我娘的金首饰也在里面,你记得替我还给他们……妈的,古有***堵枪眼、***炸碉堡,今有我李晓慷慨赴义!你给老子快跑。”我见那只篮球大的老鼠已经冒出了头,心中反而不慌了,“还有,你家那堆**像章是我偷的,别找了,去我炕上翻去。”
“狗日的,赖小子。”胖子被我气乐了,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匕首,“赶紧滚蛋,你那堆破账我给你还不清,自己还去。”
我一时重忆旧事,失了手被胖子躲了匕首,喊道:“嘿,小崽子你干嘛?”
“赶紧给我滚蛋。”
胖子说话间就要拿匕首朝自己的大腿上扎,我连忙甩开手电抱住他的手,眼泪咕噜噜地往下掉:“你干嘛啊,曹正义,你他妈给老子放手。”
胖子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中饱含着太多意思,但是我全看懂了。
“李晓啊,回去别跟俺爹提这事,不然他非得打死你。你去了山西就住在那边吧,别再瞎胡闹了。”曹正义语重心长地交代了我这句,手上加力,胖子喝道,“你别忘了,我可是义节郎的后人。”
我死死拽住他,不敢松手,他连梁山义气都搬出来了,肯定血冲了头,给自己壮胆。
也就这会儿,一片昆虫煽动翅膀的声音从我身后传了过来。我心想这次是真的死定了,用力掰开了胖子的手,将匕首夺了回来。见他还想跟我抢,我立马推住了他的胸口:“别争了,咱俩都死定了。”
胖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拿手电朝振翅声的来源扫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会飞的尸虫铺天盖地地朝我们飞了过来。他叹了口,也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我这时才发现了件非常奇妙的事,这些老鼠围追我和胖子的并不多。借着胖子手中的手电,透过尸骸堆,密密麻麻的老鼠正啃食着什么东西,细看之下,不是尸虫又是什么。这些尸虫大概也分雌雄,一种会飞,一种不会飞,不会飞的大概是母虫,而会飞的是公虫。刚才情况紧急我才没有发现,那些老鼠偷袭了这些母尸虫,当作了口粮。此时公尸虫得到了某种信息素飞回来护巢,那些老鼠反而显得慌乱了。
振翅声越来越近,我和胖子眼前的这些老鼠也越发不安起来,我们和老鼠们,尤其那只最大的鼠王对峙着,直至振翅声更近了,鼠王直起身发出了人类般“呵呵”的笑声,瞬间,老鼠军团再也不顾我和胖子,慌忙向后逃窜。
我捡起手电,不由分说地命令胖子:“跟着老鼠跑,看运气了。”
先是躲老鼠,现在又要躲尸虫,胖子和我八辈子的力气也要用光了。同是逃命人,那些老鼠也不再把我们俩当作猎物,一齐玩了命往回跑。
尸虫军团选择了对我和胖子的战略性忽视,一路直冲向老鼠军团。起初老鼠军团还只是选择不抵抗政策,直到尸虫军团的头阵与老鼠军团的掩护部队撞在了一起——大声的哭嚎响起,鼠王发号了施令,老鼠军团后尾无数的老鼠与尸虫军团的战斗才算打响。
那些被命令殿后抵抗的老鼠纷纷窜上了丈高的尸骸堆,几乎整齐划一,甚至没有一个逃兵。它们或跳跃,或等待着尸虫俯冲一副准备就义的样子。
瞬间腥风血雨,夹杂着老鼠的惨叫和尸虫的爆裂,战争瞬间进入**。
借着这场哺乳动物与昆虫间的争斗,我和胖子奔跑在撤退的老鼠后面,几乎算是顺利的逃回了洞口——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下来的那条路,我见到沿着这条道逃跑的老鼠远没有我见到的多。
“怎么办?”
胖子问我接下来怎么办,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假若跟着这些已经跑到安全区域的老鼠一齐跑,那它们要是反戈一击我们肯定也还是要完蛋。我有些心慌意乱,手电在眼前一阵乱扫。
“快看。金鸟。”胖子一指前方,拿着手电照亮了我扫过了一片黑暗。
金鸟发出了一阵欢鸣,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我面前,它在我身前不远处盘旋了几周,“吱吱”叫个不停。
“它让我们跟着它?”胖子说道。
那金鸟似乎听懂了胖子的话,朝前飞去,见我俩没动,有转身飞了回来,依旧盘旋不走。
“跟着它。”我点了点头,很是肯定地说,“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智慧,但是肯定有人操纵。”
金鸟再次听懂了“跟着它”这三个字,便又朝前飞了过去。
我和胖子打着手电追着它的影子,又开始了狂奔之旅。也不知道这金鸟是怎么认得的路,我和胖子路上碰上尸虫或老鼠的几率变得极低,这一路虽然还是进入了尸骸堆中,但是总算顺利地逃出了尸骸堆。
我已经无法辨别方向,只能被动地跟着金鸟连走带跑地到了一片黑暗的空地上。
远远地,那金鸟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身影看起来让我颇有些熟悉。
“就搁那站着,别动。这都黑界(夜晚)了你俩还敢瞎窜窜。你们知不道这儿忒(读t音)危险咧。”一股唐山口音扑面而来,“陆枫琴那贼犊子咋个没跟你们一起咧。”
那人五短身材,影影绰绰中也能看出他微微有些发福。
“他说了个什么玩意儿?”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带喘地,对这个我俩的恩人嘴上倒是没积德。
“连蒙带猜呗,反正跟咱这儿差不了太多。”我轻声回了胖子一句,抱了抱拳,“那个大哥,多谢您了。我们跟陆哥走散了,他们帮我们挡住了尸虫,我们就一路跑,后来又遇上了几个人对我们开枪,我俩找了个通道就一路到这儿了。”
“一提陆枫琴那王八犊子,我就忒牙碜。我说你俩过了这个门就在那蹲着,啥时候等他们来喽啥时候再动地方,可别瞎窜窜喽,你俩可别学老牛拉车——没个长进儿。你们俩人,过来。”见他招呼,我拉起胖子,两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到了近处,那人又躲在了一边不让我们看他的面目,指了指我们正对着的一扇大门:“这揍是你们要找的地方,进切(去)吧。肃静地(发d音)编个瞎话,可表提我,不然我就救不了你们下回咧。”
我没来得及细看这大门的样式,只推测出这门应该是金属质地,有五米多高。我依言搀扶着胖子走了进去。我们刚进了门,身后一声轰隆巨响,门关上了。
“难怪,我说他怎么这么眼熟,不就是索桥上那个。”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