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乐的警觉性一向还是不错的。
还没走出私房菜馆,她就发现有人跟踪她。
只不过,她这人虽然讨厌麻烦,但有时也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
小时候她最喜欢玩的游戏,便是这猫捉老鼠。
每次看到老鼠被猫咪追得无处躲藏,嗷嗷直叫,她便特别的兴奋。
长大后,需要做的事情繁多起来,想玩游戏也要有时间,最主要的是,得有角色。
在这个游戏里,她一向做猫手握生杀权,所以,缺少的只是老鼠。
这年头,老鼠都学聪明了,但也总有一些,自认为聪明,瞧不上猫咪。
如此,下场往往很惨。
老鼠注定是要死在猫咪锋利的爪下,这是它的命,不认也得认。
言知乐今天不是自己过来的,她倒是想开个拉风的跑车,只是她没驾照不能开车。
她曾经也想考个驾照,但不被准许。
外人只羡慕她命好,含着金汤勺出生在周家这样的家庭,自小又被裴公收为徒弟,虽不至于呼风唤雨,但绝对是有求必应,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世人却不知,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也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
从小到大,她被禁止做的事情有许多,这其中有件事便是除了自行车这种两轮车外,她被禁止开三轮及以上轮子的车。
原因至今言知乐都不清楚,她猜测大约是他们怕她开车技术不行,如今社会发展迅速,每家每户都有车,马路上车多人多,不安全。
其实她也没有多想开车,虽说私家车越来越多,但城市公共交通也很方便,四通八达。尤其是马路上每逢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拥堵不堪,地铁或者地下轻轨车却极其方便。
但今天出门,她有专职司机。
谁?
常山。
中午出门在楼下碰到常山,他刚从外面回来,把车停好,慢悠悠往楼里走,一看就是闲得很无聊,言知乐这人一向热情,知道常山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新任务,下午做自己的司机和保镖。
常山当然不乐意,但不等他拒绝,言知乐直接就把厉正则搬了出来。
这年头,谁还没点后台靠山不是?
有时候不把自己的靠山搬出来,是觉得没必要。
但有时候,很有必要。
言知乐早就发现了,厉正则这四个兄弟,别看有时候面上对她也算过得去,心里可是半点都瞧不上她,瞧不上就瞧不上,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心情好的时候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要是撞枪口上,那就自认倒霉咯。
送言知乐过来后,常山便在车里等,没跟言知乐一起进私房菜馆,不是他对工作懈怠,而是他太清楚,如果里面真要动手打起来,吃亏的也不可能是周小六。
只要她不轻敌,以她的身手和头脑,一般情况下只有她虐对手的份儿,想让她吃亏,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躺车上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了一会儿回去好开车。
这会儿,常山也发现了有尾巴跟着言知乐,在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他不打算贸然出现,尤其是,被人跟踪的周小六自己就跟没事人似的,他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不相信周小六会没发现有尾巴。
这女人年纪不大,但论脑子,大哥他们四个加起来,估计都比不过她。
聪明是聪明,但心眼也是真多。
常山坐在车里静观其变。
他以为周小六知道自己带了尾巴,肯定不会贸然直接来车上,哪想她居然一副无知的模样,直接来到车边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走吧,该回去了。”
常山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想说话,又忍住了。
倒是言知乐从后视镜中与他对视,轻笑了下,“是不是很想说既然知道有老鼠跟着,为何还要上车对吗?”
常山没吭声,但表情已经回答了,是的,他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言知乐却不告诉他为什么,反倒又问了个问题:“知不知道为什么出门的时候我让你换了辆普通的车?”
常山心说,当然是不想招摇,不然还能怎样?
其实他只想对了一半,另外一半,他大约脑细胞用光也想不出来。
“捉老鼠呀!
言知乐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惹得常山皱紧了眉毛,觉得她脑子有病!
“开车吧,往青庄方向。”
常山一愣。
不管是去医院还是回住处,都要往梅溪河方向走。
青庄方向是要出市区的,而且因为南省地理位置特殊,青庄方向有一段路类似环山公路,路不好走,即便是出城,一般人也是会绕行从别的地方走,因此即便是白天,青庄方向那一带过往的车辆也很少。
常山到这会儿忽然有些明白周小六想做什么了,只是,这有危险。
他受点伤什么的无所谓,要是她出点意外,且不说周家会如何,单单少爷都不会饶了他。
“周小姐,你想捉老鼠,也不必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这样才刺激不是吗?再说,这样才能捉到更多的老鼠,让你开车你就开车,别的不用你管,放心,我要是真有个什么意外,也不会让你受牵连。”
你说得倒是轻巧!
常山心里哼了声,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少爷会放过我?
“周小姐,您身份尊贵,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有两条命也不够赔。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要先请示少爷。”
言知乐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但她心意已决,就是厉正则在,她也非要这么做。
她虽然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她很挑剔,她看着顺眼的老鼠,或许会让它死得痛快一些,看着不顺眼的,必须好好折磨折磨才行。
常山若是知道此时言知乐心里是怎么想的,绝对会骂娘!
然而,正是因为常山不知道言知乐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他才会更加谨慎。
她敢疯,敢闹,他却没她那个胆量,因为她有疯闹的资本,他没有。
“常山,我发现你这人胆子挺小的。”
常山“呵呵”了两声,“是没周小姐胆子大。”
言知乐撇了下嘴,“啥都不是,你就是怂!”
“嗯,我就怂。”你能把我怎么样?
“……”
言知乐原以为这样可以刺激一下常山,哪想人家根本不接招,搞得她也很无奈,忽然就有些后悔带他出门了,要是带天雄或者曾青就好了。
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她人已经在车上了,现在这车子由不得她控制。
车子驶离停车场直接往梅溪河方向行驶。
梅溪河方向是往市区繁华地带的必经之路,来往车辆很多。
车子行驶大约五分钟后,就已经汇入了来往的车流,即便是尾巴想要做点什么,这么多车谅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
常山不怕事,但他怕周小六给他惹事,这女人一向不安分,别看她这会儿一声不吭坐在那儿,可心里指不定在憋什么坏!
这女人,从来都没安分过!
其实常山并没冤枉言知乐,她这会儿心里的确在谋划些事情。
过了一会儿,言知乐笑眯眯用脚踢了踢驾驶座,“常山,我们能不能做个交易?”
“不能!”
常山毫不留情地拒绝,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有任何的犹豫,这女人见缝插针,但凡是她觉得他在犹豫,他一定会得寸进尺,再得尺进丈。
言知乐黑了黑脸,忍着骂人的冲动,继续笑道:“你都没听我说是什么事,你就一口拒绝,是不是太武断了?”
“不,一点都不武断,我一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
这人心眼也忒小了吧?
刚才不就说他胆子小,说他怂吗?
至于这样么?
一个大男人,一点都不大气,难怪到现在还是个单身狗!
言知乐咬了咬牙,愤愤地朝驾驶座又踹了一脚。
常山道:“周小姐,您悠着点,可千万别车座没踹坏却伤了您的脚,到时候少爷怪罪下来,我承受不起。”
“……”
言知乐扬了扬手,真想给他一巴掌,但忍住了,轻笑:“常山,你知不知道,得罪女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常山“哼”了一声,心说,我被周小姐阴的次数还少吗?早就领教过了!
言知乐龇了龇牙,一副要咬人的架势。
只是,还没来得及咬呢,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接通,一开口,声音冷得可怕。
“在他眼瞎之前,让他把协议签了,八千万最迟十七点到账,晚一分钟,他将不再是个男人!”
这么狠?
常山皱皱眉,本能地加紧了双腿。
这女人简直不是人!
在常山的印象中,言知乐通常是没个正型的,有时候你以为她是在认真,实际上她是在开玩笑,而有时候,她看似是在开玩笑,实则已经认真了,一直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存在。
但对她的捉摸不透又跟对少爷的捉摸不透是截然不同的。
少爷很多时候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一旦表露,必定是大喜或大怒,而她,却不一样,她的面部表情特别丰富,但如果你想真的弄懂,却似乎又不可能。
也许,这就是这个女人的高明之处,不然也不会把曾经不近女色的少爷迷得神魂颠倒,就连曾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宇文腾轩都肯为了他舍弃整个灿烂的后花园。
且不论她的家世,就这一点,足以说明,她手段非凡!
这时,后座又传来言知乐的声音:“她想要男人还不想给钱,没那好事!你告诉她,五千万已是友情价,再讨价还价,每次加价一千万!”
常山听不到电话那端说了什么,单从言知乐这话语中也推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觉得,她可真黑心,不是八千万就是五千万,这加一起,一天就进账一亿三千万,比少爷的公司都挣得多吧?
“十七点之前如果不到账,一分钟加价一千万!”
言知乐结束了通话,刚把手机放在车座上,却又响起。
她扭头看了一眼,伸手拿起来,接通的一瞬,像变了个人似的。
如果说刚才的她像个恶毒的女王,那现在的她一定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常山在心里鄙夷,女人果真都是虚伪善变的。
他替自家少爷感到不值,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女人!
言知乐似乎是察觉到常山对自己的讽刺鄙视,抬脚就朝驾驶座上踹了一脚。
常山抬头从后视镜中与她对视,车内瞬间刀光剑影。
关键是,两人虽然暗暗叫着劲儿,但并不影响做事情,常山照常开车,言知乐娇滴滴地讲着电话,“阿则,你睡醒了?没有再发烧吧?量体温没有?现在多少度?我办完事了,一小时内到家。”
“哦对了,常山跟我一起。”她特意补充了一句,似笑非笑地从镜子中看常山。
常山没给她好脸色,阴沉着脸冷冷地与她对视,知道她肯定憋着什么坏。
结束跟厉正则的通话,言知乐把玩着手机,盘着双腿坐在车座上,要笑不笑地看着常山:“再给你一次机会,打个商量如何?”
跟她接触多了,常山深知,她是个擅长挖坑让人往里跳的主儿。
要想不掉进坑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装聋作哑。
不过这招也确实挺管用。
言知乐气得不轻,却又拿他没任何办法,他不是天雄,不好拿捏。
罢了,今天就先放过这帮小老鼠,若是他们有自知之明,以后不再出现,那这事就此作罢,但倘若他们不知死活,那也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咯。
她周小六可不是什么人美心善之人,她是个蛇蝎美人!
……
怀疑就像是一颗魔豆,放进水里,瞬间膨胀开。
厉正则给言知乐打电话的时候,他人就站在宇文腾轩病房里的卫生间门口。
幸好言知乐的声音不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不然厉正则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
结束通话后,他要立刻回去,因为言知乐还不知道自己跑出来了,他要赶在她到家之前回到家里。
“陆英,找个瓶子把花插里面,宇文少爷受伤住院心情肯定不好,以后你每天早上来送一束花,看花会让人心情好,有利于宇文少爷的康复。”
宇文腾轩原本只顾着低头吃东西,厉正则这话让他听着很是刺耳,于是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嘴里的东西险些把他呛着。
他就知道厉正则来绝对没安好心!
竟然给他送菊花,这分明就是盼着他死!
宇文腾轩很想把面前的饭盒扣在厉正则那张恶心的嘴脸上,但忍住了,这是周小六给他做的午饭,扣在厉正则那混蛋的脸上太过浪费!
但是想让他忍下这口恶气,根本不可能!
风子早就捏紧了拳头,但主子没吩咐,他也不敢贸然出手。
就这样,把菊花插好后,厉正则和陆英才离开。
他们前脚走,风子拎起花瓶就要砸了,却被宇文腾轩制止:“放下!”
“主子……”风子不理解。
宇文腾轩也不跟他解释,迅速把饭菜吃光,抹了把嘴,平躺到床上。
“你把东西收拾了,然后给周小六打电话,告诉他厉正则来了,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风子虽然满心疑惑,不知道自家主子这又是唱的哪出,但还是照做给言知乐打了电话。
言知乐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拧了拧眉毛思考了五秒钟这才不慌不忙接起来,语气淡淡的,“我希望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宇文腾轩跳楼摔死了。”
主子也不知道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女人!
又讨厌又恶毒!
捏着手机的那只手,关节发白,青筋暴起,大约如果言知乐在跟前,他会毫不留情挥出自己的钢铁拳头?
谁知道呢!
“周小姐不必这么心急,有厉正则在这里,我家少爷根本不用跳楼!”
言罢,风子气愤地切线。
电话被挂断后,言知乐愣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随即立刻对常山道:“快点,去周氏医院!”
这便是宇文腾轩的高明之处。
虽说他总是做出一些看起来很愚蠢的举动,但在重要时刻,他还是能够掌握住局面的。
就比如刚才,他交待风子,只需要告诉言知乐厉正则在他那儿,其余的无需多言。
因为他很清楚,言多必失,而言知乐刚跟厉正则通过电话,她就算关心的人不是他,为了厉正则,她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医院。
但这中间会有不确定的因素,就比如,可能厉正则会给她打电话。
饶是如此,问题也不大,依她的性子,即便是知道厉正则已经离开,她也肯定会来他这儿看一眼情况,不看看她不放心。
厉正则不想让言知乐知道自己去了宇文腾轩那儿,所以离开医院后就立刻往回赶,希望在言知乐回家之前赶到家。
所以,这期间他没有给言知乐打电话,而言知乐也在半路拐弯去了医院。
宇文腾轩是在风子打完电话后半个小时见到的言知乐,一看就知道她是爬楼梯跑上来的,鼻尖有一层薄汗,还有些微微喘气,看来是很担心他跟厉正则打起来,对此,宇文腾轩的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