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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镇武司不是普通衙门,其表面的占地之大,只逊色于天子所居的皇城而已,其内的丹药房,案牍坊,兵器库,演武场,乃至于各位武侯们各自修行与居住的地方,皆是一应俱,分门别类地修建妥当,而在司内更有两处地方算是绝对的禁地,无事不可擅入,北为长安武库,而与之对应的南边,则是历任长安武督独占之居所。
总算是走出了心魔,如今身穿一套淡青色劲装武服,气质愈加英武与凌厉的白依依站在堂内,在其面前有一道虚影负手而立,蜀绣绿袍,白色长眉,正是长安武督白惊阙的模样。
不是真身至此,仅仅只是一道化身罢了,但此化身又不同于彼化身,譬如曾经无敌于天下的袁飞留在长安武库中的那具化身便与真人完无二,与本体的差距也仅仅只在体魄真气与神意这三点,而非境界,更让人叹服的是,哪怕他本体已死,化身却依然可以存在于世,彼此既是一体,又相互独立,比之九天仙人遣化身下凡了断因果还要神妙三分。
相比之下,差了袁飞整整两个大境界的白惊阙则只是以自身混元如一的神意与武人真气凝形而已,这一点其实正心境的武夫便可做到了,只是不如白惊阙这般,无法离本体太远,实力上更是差了太多太多,完无法媲美。
白依依就这么站在原地,完没有恭恭敬敬地朝这位中原四大宗师之一,受无数人尊敬的长安武督,她的父亲行礼的意思,而白惊阙见了,竟也不以为意。
白依依虽有一个人人艳羡的武督之女的身份,可她的生活却并不似外人想的那么美好,母亲早逝,父亲常年闭关不出,她完是靠着长安镇武司中其他武侯们帮忙带大,与李轻尘的童年却是差不太多,若是有的选,她倒巴不得自己父亲是那个整日吊儿郎当,邋里邋遢,没个正形的汉子,而非什么长安的守护神。
正因为自小便与父亲白惊阙的来往极少,双方素有隔阂,故而她平日里很少会来这里找对方,修行有问题宁可憋着都不可能询问白惊阙,只是今日却是不同以往,连她也不得不忍着不适跑来这里,只是言语间,却无丝毫对父亲的尊重之意,竟是质问居多。
“为何任由许叔叔将李轻尘他们赶出长安司?”
白惊阙脸色平静,这位位列中原四大宗师之一的长安武督,其真实年纪远比外人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其天资之高,便是洛阳那位武神大人都曾对他人称赞过一番,可在武学一途上一向是高歌猛进的白惊阙,却独独不善与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相处,如今被其质问,也只是冷着脸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白依依闻言,俏眉微蹙,心中已多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忽然间上前一步,再度大声质问道:“你凭什么赶他们走?最起码他们是真的想要找到真武山,不,他们已经找到了真武山的真实所在,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赶走他们,难道,难道是你不想......”
“放肆!”
白惊阙猛地一拂袖,一股汹涌的气流朝着白依依迎面扑去,猝不及防之下,白依依被这股磅礴的气劲带得往后倒退两步,却忽然间往后一蹬,硬生生受住了这股威力。
她紧咬嘴唇,扬起头来,瞪大了双眼,毫不示弱地盯着他,语气中更是不满之意:“是你的意思,为什么?”
白惊阙一下子扬起手来,眼见白依依竟不闪不避,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无奈之色,扬起的手缓缓落下,他一个转身,身影缓缓地消散在了原地。
“此事朝廷自有安排,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再出去了。”
言罢,身后的大门猛地一合,白依依反应极快,赶忙转身扑了上去,却依旧是慢了一步,没能来得及逃出,身子一下撞在了大门上,双掌瞬间一开,一握,又往前猛地一刺,两道寒光闪过,眼前这道木质的大门竟是毫发无损。
白依依见状,没有丝毫的犹豫,瞬间便力释放了天赐武命之力,长发飘扬,眼变竖瞳,扬起双手,十把由利爪化成的钢刀不停朝前斩击,一道道足以分割山石的威力却仿佛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这整个屋子,各处门窗如今都已被白惊阙的真气所保护,仿若是施加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封印,莫说是她区区一个四品武人,就算是正心境的武夫被困在这,也同样出去不得,因为二人之间的修为差距之大,已是蝼蚁与鲲鹏间的差别。
果不其然,白依依到了最后已因脱力而被迫解除了天赐武命之力,眼前看似脆弱的大门却依旧是纹丝不动,上面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白依依颓然地跪倒在地,浑身大汗淋漓,已经浸湿了衣衫,而她的心,更是随之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无心,无心,我要等到何时才能来救你,而你又是否能等到那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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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烛火也被吹灭,真正是漆黑无光的地牢中,遍体鳞伤,浑身是血,被镇魔钉折磨得已经完虚脱的少年与失去了双目的少女抱在一起,借着彼此的体温,共同抵御着外界的黑暗。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沈剑心的手依然不敢落到实处,只是小心翼翼地虚搂着她,神态却十分镇定,此刻正一遍又一遍地宽慰着对方。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且放心。”
乾三笑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中,两只手紧紧地揪住他身上破烂的衣服,身子依旧在颤抖不止,根本没人知道她到底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除了她自己,若不是听到沈剑心的声音,只怕她早已彻底崩溃了。
过了好一阵,她才终于是缓过来了一些,旋即便满怀歉意地低声说道:“是,是我害了你。”
沈剑心闻言,只是轻轻摇头,声音依旧温润,然没有正在被镇魔钉折磨的样子。“错在他们,不在我们,不要再自责了。”
乾三笑,或者说柳乾儿听了,忽然间松开了手,然后摸索着摸向他的脸,满怀恐惧地道:“他是真正的魔头,绝对不能相信他。”
沈剑心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恐惧与绝望,顿时心中一疼,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耐心地为其解释道:“他的目标是李兄,所以我是走不掉的,但你不一样,他会放你离开的,相信我,我的天赐武命之力在眼睛上,可借此为李兄传信,所以你得忍住痛。”
柳乾儿听了,顿时凄然一笑。
痛?
究竟谁更痛呢?
她的心中满是悔恨,当初就不该听信那林慕白的鬼话,就不该来这,更不该拖着他一起掉入这无边的深渊之中,如今的一切祸事,虽是因那王八蛋而起,却也都是自己自找的,不是么?
柳乾儿在他怀里不停地摇着头,声音满是苦涩。
“不,不要,你不能......”
他本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朝阳,年纪轻轻,便已走至如此高度,未来的宗师之位也当是唾手可得之物,却因自己而遭此横祸,若是将眼睛换给了自己,自此断了前程,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回报他呢?
沈剑心一把握紧了她的手,满怀自信地笑道:“没事的,等我将来跻身神意境,便有神意可用,况且如今五感只去其一罢了,影响不了什么,瞎子又不是当不了大宗师,你不信么,那我就偏要证明给你看!”
要说完无所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首先生剜双目这份痛苦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何况他还要同时将自己的天赐武命之力灌入其中,希冀借此为李轻尘传信,此非大毅力者不可完成,更别说没了眼睛,无论是从什么角度而言,都绝不是好事。
只是他早已习惯了命运的风吹雨打,想他幼年之时便被人告知活不过十四,又被药王爷孙思邈亲自断言将来不可习武,可他却硬生生熬到了现在,如今不但是一位四品大成的武人,而且更被人称赞为未来要与裴旻共分剑道者,若说这是奇迹,那对他而言完就是一种侮辱,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很多事无从反驳,就只能硬着头皮熬过去,向上走,证明给所有人看。
风雨愈大,他便越是斗志昂扬。
柳乾儿听了,竟是头一次感到春心萌动,若说敢为自己独闯这龙潭虎穴仅是匹夫之勇,而愿将自己的眼睛换给她只让她感动不已,那么这份无畏命运的豪气,却是一下撞开了她的心门,自此是真真正正爱上了这两番“轻薄”自己的登徒子,同时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哪怕赔上自己的命,也得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少女既是在为自己打气,也是在为对方打气。
“李轻尘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一定会来的,他来了,就好了,他来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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