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山腰的搜剿大营,气氛也异常压抑,整个营地静悄悄的一片,仿佛所有人都失去了精气神一般。
没人记得,自从天机营卫士退守青玉山以来,到底进攻了多少次,又究竟死了多少人。
这场战损不成比例的战斗,已经消磨光了士兵们的所有精气神,从最初的愤怒,转变为绝望,最后变成纯粹的麻木。
而位于营帐里的许谦,同样捂着额头,意志消沉,眼神更是充满绝望与疑惑。
他不明白,山上不过区区二百人罢了,为何自己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攻克?
纵使敌军都是最顶尖的精兵悍将,面对连绵不绝的猛烈攻势,就算是累,也该累死了。
曾拥有必胜把握的许谦,越来越迷茫。
麾下大军,不仅死伤惨重,士气更是已经崩溃,根本无法再形成有效的战斗力,继续强行攻上去,只不过是送死罢了。
难道真要继续从各地县城抽调兵源?
“大人,这场战斗下来,敌军必然也死伤惨重,山坡上的大火已经熄灭,应当立刻发动攻击,决不能给敌寇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旁的刘庆,作揖进谏。
士兵们的死伤,对于刘庆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只要能杀光山上的敌寇,莫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刘庆也乐见其成。
这些大头兵的贱命,怎能与自己的仕途相提并论?
许谦有些犹豫,若是放弃进攻,敌寇就得以喘息,若是继续进攻,许谦要担心的并非能否攻下敌军,而是会不会发生哗变。
毕竟自从攻山以来,哗变的次数,已经越发密集。起初还能依靠监军镇压,但是现在,就连监军也有不少人叛逃了。
就在许谦纠结之际,位于山脚的后方营地,出现了十几道身影。
看守营地的守兵,发现有不速之客靠近,刚要示警,却又打消了念头,只因这些人皆是雄鹰旅老兵。
“你们不在山上剿贼,怎么跑下来了?”守兵一脸疑惑地问道。
雄鹰旅老兵一边靠近,一边云淡风轻地回答:“前线剿贼不利,督军大人命我等前来求助陈将军,传授克敌之策。”
闻言,守兵不由一阵好笑:“大人不是下令,对陈将军严刑拷打吗?怎么突然又变了风向?陈将军恨他都来不及,又岂会伸出援手?”
得知陈平受到非人待遇,几个雄鹰旅老兵,眼神瞬间燃起熊熊怒火,靠近守兵的同时,直接拔出佩刀,咬牙切齿地砍了过去。
守兵还没反应过来,人头便已落地。随着铜锣掉在地上,剩下的几个守兵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过来抢铜锣,结果雄鹰旅老兵乱槊戳死。
干掉守兵,雄鹰旅老兵当即冲进营帐,却见陈平蜷缩在地上,双手双脚皆被绳索捆绑,浑身上下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昔日里立下赫赫战功,傲视群雄的陈平,此时已经精神萎靡,像是一个风烛老人般。
“将军!”
老兵冲上去,一把扶住陈平,眼神愤怒且悲痛:“狗日的许谦,为了封住将军的嘴,竟然用心如此歹毒!”
“将军为了大狄,征战沙场,斩杀敌将无数,竟遭奸臣所害,落得这般下场!可气,可怒!若我大狄奸臣当道,又哪里值得我辈以命守护?”
陈平缓缓回过神,看着面前义愤填膺的弟兄们,有气无力道:“你们怎么来了?”
老兵咬了咬牙,也不隐瞒:“北溪县锦衣卫,暗中与我等联络,说将军正在后营受苦,我等便脱离前线大营,如今见到将军如此这般,我等痛心疾首,更是怒火攻心!”
得知弟兄们居然与锦衣卫合作,陈平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道:“那锦衣卫,乃是秦风训练出来的精锐探子,个个身怀绝技,心肠狠辣。与锦衣卫合作,若是被上峰知道,你们皆不可活!”
老兵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锦衣卫虽然是敌人,但总好过许谦那个狗贼!将军,自从您被扣押以来,大军已经损伤七八千人,那许谦却根本不在乎将士们的死活,明知道士气已经崩溃,还是命令监军,强行逼着士兵上去送死。”
“我们雄鹰旅弟兄足足三千人,如今死得还剩五百!”
“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回去联系其余弟兄,斩了许谦那个狗贼!”
陈平有些犹豫,尽管如今蒙受不白之冤,但毕竟身为陈家子弟,自幼以来便有精忠报国的信念,若临阵倒戈,岂不成了叛贼?即便是死,陈平也不愿意背负叛徒的骂名,令陈家蒙羞。
就在这时,营帐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锦衣卫挑帘进来。
陈平萎靡的眼神,骤然凶狠起来:“弟兄们,与锦衣卫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诸位如还把我当兄弟,便立刻将这锦衣卫斩杀!”
一众老兵面面相觑,若不是锦衣卫暗中联络,他们哪里会知道陈平受的苦,此时却要恩将仇报,自然是下不去手。
面对陈平的厉声怒喝,锦衣卫却满脸轻松:“陈将军,许谦之疯狂,超出你的想象,连你们引以为傲的探子夜枭,许谦都敢杀。陈斯已经派发手令,让你诛杀许谦,夺回兵权,责任由陈斯承担。”
“夜枭还未到达青玉山地界,就被许谦安排的人手诱杀。”
说着话,锦衣卫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羊皮卷,扔到陈平面前:“许谦的人,已经被我干掉,这便是陈斯的手令,是真是假,由你自行评断。”
锦衣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平拿起羊皮卷,只是扫了一眼,便认出陈斯的笔迹。
陈平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无比坚定锐利:“去联络剩余的弟兄,诛杀许谦及其鹰犬!”
雄鹰旅老兵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皆是无比兴奋,纷纷转身而去。
唯有陈平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一切,显然都是锦衣卫安排的,而且……陈斯手令中明确提到,青玉山上的主将,乃是北溪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