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昊看了我和冯春生一眼,扬天长叹:痛苦源自多情,伤你并非我本心……
我听了陈雨昊的“一言难尽”,心里也不好受,就问陈雨昊:小雨哥,说咱们听得懂的话。
陈雨昊说:我答应了柷小玲了。
“咋了?凑一对了?”我有点喜出望外。
冯春生立马要跟陈雨昊敬酒:这是好事啊——你什么能耐,柷小玲什么能耐?你们两个都是禽兽……哦不,是野兽,你们凑一对,那生出来的小孩,天生就是阴行大家的料!
陈雨昊一伸手,挡回了冯春生的酒,说:不是答应跟柷小玲在一起了,而是柷小玲说再给我三年的时间,如果我再找不到我曾经的心上人,我们就在一起。
“这事,有点乱点鸳鸯的意思了。”我说。
陈雨昊说:所以我才郁闷。
“别着急,这感情的事,慢慢培养,三年时间,没准你们真就瞧对眼了。”我对陈雨昊说。
陈雨昊轻轻摇头,又缓缓点头:但愿,我不想负任何人,毕竟无情自古伤多情。
他这是自嘲,自嘲他是无情的人,说柷小玲是多情的人。
但我感觉,陈雨昊这么久都没答应柷小玲,本身就不可能是无情,他是怕伤了柷小玲,所以才不答应。
陈雨昊别看表面木讷,心里其实很敏感啊!
我和陈雨昊这边说着呢,冯春生却在一旁偷偷的抹着眼泪?
这下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啊,我问:春哥,你怎么了?
“别说了。”冯春生抓起面前的酒杯,猛地灌在了喉咙里面,说:水子啊……说实在的,小雨哥郁闷,但也不算郁闷,至少他还有三年的时间去找心上人呢,那心上人至少还活着,可是我老婆……我就算找——找到的顶天也就是我老婆冰凉的尸体。
说完,冯春生泪满青衫,趴在桌子上哭。
这场酒,喝得不尽兴,但我却见到了两个深情的男人——也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尽兴。
这天晚上,我们三个喝了很多,聊得很少,一直喝到了半夜,我们三个人才各自散去。
……
第二天一大早,我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刘老六打过来的。
刘老六在电话里,跟我打着官腔:师侄,快,来你师叔的家。
我说六爷,你这是玩哪一出呢?
“不听话是不?信不信门规处置!”刘老六上次道出了他说我师叔的事,现在还摆起谱来了。
我对刘老六说:六爷,不是不去,我这边也忙啊。
“我知道你忙,你最近开新店了是不?开在三元里,小伙子有钱了,不得了了?师叔也不放在眼里啦?翅膀可硬啊!”刘老六笑着说。
我说今天还忙着收拾东西呢,过两天就新店就开张了。
刘老六说:得了,你快点过来吧——师叔是心疼你,你开那么大的店,现在的人手,根本不够,我给你介绍一个纹身师。
“啊?”我问刘老六:那人手艺咋样?
“好得不得了。”刘老六笑着说道:燕都过来的,我一朋友的儿子,纹身手艺没话说,就话不是很多。
人狠话不多,我很欣赏。
我说行,现在就去你那边。
现在我们纹身店,是得再找几个纹身师了,不然我平常出去找阴阳绣的生意,店里就仓鼠一个人,来个人纹身,我们还不做,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我立马答应了刘老六,去了他家。
要说刘老六确实怪,今儿个是个阴天,他却躺在老爷椅上“晒太阳”。
我跟刘老六打了个招呼,说六爷,你也不瞧瞧今天是什么天,坐在外面晒太阳?
刘老六指了指天上,说:太阳一直都在呢,只是藏在云层里面,谁知道这层乌云,什么时候拨开呢?可一旦拨开了,太阳照下来,咱没在,那不就晒不成吗?
我听刘老六的话,是话中有话,说的无非就是我跟张哥、韩老板对着干的事呗?
他意思是虽然我们纹身店往前面走的路上,虽然有张哥、韩老板这样的乌云,暂时的晒不着太阳,可我们要是怕了这层乌云,直接退缩,那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再也晒不成。
“贵在险中求”,还是刘老六那句话。
我跟刘老六笑笑,走了过去,说:那纹身师呢?
“那人叫秋末,挺文艺的一人,留个长头发,艺术家似的,今儿个没过来。”刘老六说。
我瞪大了眼睛:啥,啥,啥?没过来?
刘老六笑道:没过来咋地?你以为我真是让你在这儿来认领纹身师的啊?我是来指点指点你阴阳绣,别说你师叔不帮你。
我看向刘老六,说道:你是我师叔,那你为何跟我师父闹得那么僵?
“你管呢?”刘老六不跟我说,只说他的正话。
他问我:你可知道——阴阳绣的精髓是什么吗?
我说知道啊,阴阳绣,绣阴阳,生死富贵,出入平安——精髓,当然是“阴阳”二字!
刘老六摇了摇头,说道:你师父是真狠啊,教了你全套的“刺青”手艺,却不曾教过你,他对阴阳绣的理解。
刘老六说道:我对阴阳绣理解也不深,但我听你师父说过——这阴阳绣的精髓,在一个“缘”字。
“缘去缘来,缘生缘灭——缘字,代表了整个阴阳绣。”刘老六说:像咱们做阴阳绣的,首先要有阴魂认主——这就是缘,缘分到了,阴阳绣就做得上去,缘分不到,这阴阳绣就做不上去。
我听了,若有所思。
缘去缘来,缘生缘灭?
刘老六继续说道:再说刺青,你小子又对刺青理解多深?
我说刺青就是在人的皮肤上作画啊!
“哼哼。”
刘老六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的手艺好,理解是真差——我依然转述你师父跟我说过的原话——这刺青,就是人身上的一个符号,人的符号有很多,体毛、纹身、疤痕等等,都是符号,人的符号,镌刻在命格上,符号改变了,命格会有微弱的改变,只是这种改变不太明显。
接着,刘老六说:举个例子,一个人理发,剪掉了头发或者不剪掉头发,完全是两种气质,这就是命格稍微变化了一些,因为符号变了。
“阴阳绣,就是靠加持阴魂的能力,来让这种细微的变化无限放大。”
刘老六说得头头是道,讲得我醍醐灌顶,一下子开悟了不少东西。
刘老六讲完了这些,还扔给了我一件东西。
我伸手接住了那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张皮子——皮子大概一块键盘大小,上面还有一大片胎记。
“这是什么?”我问刘老六。
刘老六没好气的说:人皮。
我差点没把手里的人皮扔地上,说刘老六大早上的让我沾惹人皮干什么?晦气不晦气啊。
没想到,刘老六喊了一声:哎……这人皮,别给我扔在地上啊,这玩意儿有讲,你仔细看看那块胎记。
我抓着胎记,看了一阵,说怎么了?
刘老六问我:这胎记,你感觉是什么图形?
我听了,再看一遍胎记,发现这胎记,有点像朵花。
刘老六哈哈大笑,说:什么花?
“看不太出来!”我又仔细的瞧了一阵后,记住了这胎记的节点,说道:这……这像是——花开富贵?
花开富贵是传统纹身了,无数的花儿,漫空飞舞着蝴蝶。
当然,我们阴阳绣里的花开富贵,蝴蝶换成了蝙蝠。
因为“蝠”与“富”同音,寓意更好。
刘老六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小子的脑子真好使啊,怪不得你师父非要挑你当弟子呢——三十年前,你师父也是阴人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风头不在我之下,可是他决定收你当弟子的那一天,金盆洗手,从此,再也不说自己是阴人了。
“哎!为你牺牲很多啊,不过你小子值得起这种牺牲。”
刘老六继续说道:这张人皮上的胎记,确实是像花开富贵——你拿出纹针来。
我说我没带。
刘老六跟我说:客厅里面就有。
我点了点头,去了刘老六的大宅子里面,找出了纹针,然后回来了。
刘老六说:阴阳绣里,有一幅花开富贵?对不对?
我说是有,花开富贵算是阳绣吧,保富贵的,但是图案虽然漂亮,但并没有太霸道的效果,远远比不上其余一些保富贵的图案。
刘老六点点头:你在这块人皮上,按照“花开富贵”的阳绣手法,再纹一个纹身。
“记住,让花开富贵和那胎记重合。”刘老六说。
我点头,抓起了人皮,首先开始阴魂认主。
因为没有带镜子和巫萨,我也就草率的认了一次。
不过,很奇怪,我的指血,滴在了人皮上,那指血,竟然像是有灵气一样,直接留成了一张血膜,刚刚好覆盖住了那人皮上的胎记。
覆盖完了,我竟然对握着的人皮,有一种十分熟悉、亲昵的感觉。
我心里实在奇怪,望向了刘老六。
刘老六笑了笑,说:亲切吧?熟悉吧?这就是缘——缘起了,上针。
我立马拿起纹针,开始给那“人皮”绣上了“花开富贵”。
要说我纹身纹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奇怪的纹身。
我的每一针扎在上面,我的脑海里面,都会蹦出几幅画面。
那画面,像是忽然长在我的脑子里面似的,和过电影似的。
刘老六猛地站了起来:缘去缘来,缘起缘灭,水子,快点纹,找准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