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生问我知不知道那个房东吃的早餐是啥?
我哪儿知道他吃的是什么啊?
冯春生笑了笑,说:他吃的,叫——紫河车,也就是咱们常说的,小孩的胎盘。
啊?
我说这房东吃胎盘啊?他不是一个变态吧?
冯春生说是不是变态可不好说,事实上,还有不少的人吃紫河车,都盛传“胎盘”大补。
有些地方,小孩出生之后,胎盘舍不得丢,带回家炖汤——要说房东和医院有点什么关系,弄点紫河车回来吃吃,也是说得过去的,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最多只能说明房东热爱“养生”。
只是,那紫河车里头,浮着的东西,还有点其他奇形怪状的玩意儿,那些东西是啥?冯春生就不知道了。
“我以前在羊城,见过一老头吃紫河车,所以,我知道那玩意儿长什么模样。”冯春生说。
我说这房东真是透着诡异,那老猫也透着诡异来着。
冯春生说可不是么,他观察房东的身体,应该是出了大问题了——问题不小,隐隐有点“鬼”气。
鬼有“人”气,这鬼多半是个好鬼。
这人有鬼气?这人多半不是好人。
冯春生说:我感觉这房东,要我们把那老猫,变得痴傻,是有目的。
“什么目的?”我问冯春生。
冯春生说不太清楚,但是这猫,从古至今,都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
他问我听过一句话没,叫“灵猫一体,自成阴阳”。
说的就是这猫,天生通阴阳,尤其是波斯猫。
正宗的波斯猫,两只眼睛,颜色完全不一样。
一只眼睛是绿色,一只眼睛是蓝色的。
在道家的说法里,这就是阴眼和阳眼。
冯春生还说:有些神奇的猫,通晓阴阳,懂得避死延生的道理……当然,这个太邪乎——咱们暂且不说,但我觉得,那房东非要给老猫做阴阳绣,确实很古怪。
谁说不是呢?这房东很古怪。
柷小玲说:白天先去搬店,晚上再来找找这老猫——对了,水子,你不是说昨天晚上,在那房东的一间房子里面,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吗?今儿个晚上,咱们从这里下手——看看,昨天到底是谁,跟你说别给老猫做阴阳绣的!
我说这事靠谱。
昨天我是被那“苍老的”声音给吓唬住了,晚上,带着柷小玲一起去,应该就不用怕了。
柷小玲是谁?湘西柷由家的大小姐,天生就是治这些脏东西的。
我们仨,直接去了纹身店,开始在店里打包了东西。
一打包就是一天。
一直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我、冯春生、仓鼠、柷小玲四个人,累成狗。
我们四个,找了个店子,先大吃了一顿,紧接着,我们四个,一起去了后巷。
后巷还有条小路,能绕到房东家的后面去,我们几个,一踮脚,刚好能趴在房东家的后窗上,我预算,这个后窗里的房子,就是昨天有那“苍老”的声音,跟我说“不要给老猫纹阴阳绣的”房间。
我们几个,刚刚趴到了后窗上,忽然听到了一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哭声。
这哭声,实在是凄惨,听得我心里,猫挠似的难受。
“呜呜呜!”
那哭声一直在继续,我问柷小玲:咱们上去吗?
“我先去看看。”
说完,柷小玲直接爬上了后窗,同时往那后窗的缝隙里头一看,立马又下来了,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容,说:你们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我问柷小玲。
柷小玲笑了笑,直接一鞭子甩了出去,打碎了后窗的一道窗户,紧接着,她再次甩了一鞭子,直接勾出来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影子,落在了地上,我们几个定睛一看——这玩意儿,不是别的,是一只猫。
房东家的老猫。
老猫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头上还带着绷带,挺可怜的模样。
柷小玲再次用鞭子一带,那鞭子,直接勾住了绷带,狠狠一扯之后,我们看到了那只猫的真面目。
那白猫的眼睛,似乎瞎了,耳朵里头也开始往外面流脓。
像是被人虐待过的猫一样。
我说柷小玲,让你找那哭的人,你怎么给我弄了一只猫?
柷小玲指着这只猫说:水子,昨天那苍老的声音,是这猫咪发出来的,刚才那女人的哭声,也是这猫咪发出来的——这老猫,有点邪性,冯大先生,你是见多识广的人,应该听闻过这类的事吧?
我估计,柷小玲说的就是老猫会说人话,会像人哭的事。
冯春生点点头,说:一直都有,猫说人话,其实是猫的一种能力。
接着,他又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后,说道:《夜谭随录》里头有段记录——永野亭黄门言一亲戚家,猫忽有作人言者,大骇,缚而挞之,求其故,猫曰:无有不能言者,但犯忌,故不敢尔,若牝猫,则未有能言者。
这段话的意思是,有一个叫黄门言的亲戚家,他家的一只猫突然说人话,主人吓死了,抓住猫,用鞭子一阵狂抽,问猫为什么会说人话。
猫说:没有不能说话的猫,只是怕犯忌,所以平常我不说话而已。
这段话,就记录了猫,其实是能说话的。
但猫是神秘而高贵的动物,它几乎不会跟你说话——不到万不得已。
冯春生说:这《夜谭随录》里的猫的说法,有一点小小的夸大,猫子,并不一定会说话,但是,上了年纪的老猫,几乎都能,但就像它们说的:无有不能言者,但犯忌,故不敢尔!
现在,我们脚下的这只老猫,就是一直能说话的老猫。
我把老猫抱了起来,接着,我才发现,这老猫的眼睛,并不是瞎了,而是——被人把眼睛,给缝起来了。
“哎!春哥,这老猫的眼睛,没瞎,只是被人把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缝在了一起。”我对冯春生说。
冯春生连忙扔掉了手里的烟头,问我:真的?
我把老猫递给他看。
他才看了一眼,立马说道:这猫儿,可能还真不是一般的猫——得是灵猫,灵猫一体,自成阴阳。
他抱着猫咪看了好大一阵后,又说:这缝眼睛的手法,叫“闭天眼”,怕是这猫儿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有人把他眼睛给缝了起来。
仓鼠特别心疼猫咪,跺着脚问冯春生:这眼睛缝起来了,得多疼啊?快,快,给弄开。
“弄开?怎么弄?”冯春生一摊手。
我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了纹针,然后用锋利的纹针,一点点的挑那些线——一挑一个准。
没多大一会儿,缝住老猫眼睛的线,全部被挑开了。
猫儿睁开了眼睛,一只眼睛是绿色的,一只眼睛是海蓝色的。
“阴阳眼?”
我连忙捧着猫,说道:猫兄——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老猫撇开了头,没有看我。
冯春生则说道:老猫,我可跟你说啊——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不然,人家要我们给你做一个“愚痴”的阴阳绣,做了的话——甭管你多少年的道行,以后就得变成野猫,烂猫了。
那老猫听了冯春生的话,重新抬起了头,看向我,说:哎——人心不古。
它说这五个字的时候,特别的古怪,嘴巴没有张开,但是眼皮子里面,却绽放了妖艳的光泽,喉咙里面发出了声音。
我现在在和一只猫咪对话呢,我想想都觉得疯狂。
老猫喉咙又骨碌了一阵后,说:我主人,从曾经的好人,变成现在十恶不做的人,我很苦恼,我是灵猫——灵猫会去追随善良的人,往后,会一辈子都跟着那人的后代,直到我们无忧无虑的死去,我们就可以安静的离开我们的主人了。
我问:房东是你的主人?
“是的!”
老猫说:准确的说,他的爷爷,才是我的主人,他并不算,我阻挠他做恶事,他就要害死我,想让我变傻,这样我的鬼魂,就不会报复他!他封了我的阴阳眼,戳穿了我的耳膜,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接着,老猫伸出了前爪,说道:但是,我是灵猫,我听东西,并不要靠耳朵,我还可以靠爪子,只要感受到律动,我就能够听见声音。
我连忙问老猫:那你主人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你们知道?我主人每天早上、中午,吃什么吗?”老猫问我们。
我说知道,就是紫河车嘛。
老猫摇了摇头,说:不光是紫河车,他吃的东西,叫“五脏汤”。
用的是小婴儿的心、肝、脾、肺、肾,一起煮出来的汤,然后再加上胎盘。
冯春生立马说道:这和吃完整小孩,有什么不一样吗?
“一样的。”老猫说:他吃的五脏汤,能养气归一,延年益寿——是避死延生之法,不同的是,他只能吃到这些婴儿的五脏,吃不到一整个小孩。
只能吃到这些婴儿的五脏,吃不到一整个小孩?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感觉我首先得弄清楚一个问题——那房东,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不就是一个租房子的吗?
老猫忽然一阵妖艳的笑容,唱起了那首童谣:马兰花开二十一……二十六二十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他做的,就是和小孩挂钩的阴邪勾当。”老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