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在门口,也正打量着这个四合院,破旧,拥挤,嘈杂,钟鱼的生活,比他想象中更为窘迫。“大娘,钟鱼是住这儿么?”
门口择菜的奶奶,一听钟鱼的名字,连忙点头,“方城表妹啊,住这儿,可你来的不是时候,那小姑娘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早出晚归的,天还没亮就出门了,得十一二点才回来吧。”
“可不是么,我们睡眠轻,有几回都睡过一觉,才听到她回来接水的声音。”
“是啊,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天天在外面忙活什么。”
“这是她什么人啊?”
“说是方城表妹,谁信啊,谁家表妹表哥单独住一起。”
陆景行都没机会插上嘴,院儿里的大妈大婶们,就自顾自,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一个羊角辫小丫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我奶奶说,鱼姐姐是去上班了,赚钱养自己。”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接口到,“哟,可不是赚钱么。”
然后院子里面的人笑成一团。
小丫头看自己越解释越说不清楚,急得小脸儿通红,连忙跑过来,“哥哥不是的。”
陆景行摸了摸小丫头的辫子。
从包里摸出几个彩色糖果递过去。
也没继续听,这些人说,骑着自行车就出了巷子。
钟鱼今天骑车走得远,本来到集市上已经不早了,眼看着到下午,衣服还剩一大半儿,比起之前的速度,确实慢了许多。
衣服这个东西本来除了质量就是图好看,现在这样皱巴巴的,有个婶子还怀疑地问,她这是不是被人穿过,二手衣服咋还卖的这么贵。
反正就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幸好衣服颜色深,不然摸来摸去的,全是印儿,更不好卖了。大家都拿衣服皱巴巴的为由,讨价还价。钟鱼也无可奈何,这个地方她一时半会儿也借不上熨斗。
索性全部降价,一套四块,两套七块六,三套十块八。果然八十年代,低价才是王道,大家仿佛都是在等着降价,一听这个降价方式,心里都有各自的盘算。自己一次性买不了三套,找几个朋友,找不到朋友,就拉着周围人,不管认识不认识,一起凑着卖三套,算下来一套便宜四毛钱,省下来的钱,可以买块肥皂了。都不是傻子,就这样你三套我三套,生怕比其他人慢了,只能挑剩下的了。
到了傍晚,钟鱼还剩了三四套,没有卖出去,这三四套,肯定是之前压在地上的,仔细着看边角有些磨损,钟鱼给了低价,这些大娘们也不要,花几块钱买个旧衣服,大家都觉得不划算。钟鱼最后便宜处理给了附近卖吃食的老板娘,再换了一份臊子面,反正总比又驮着这衣服回去强。
等衣服全部处理完,集市早就散了,街道上也全是零零散散赶着回家的人,本来就不繁华的街道,显得更加冷清。钟鱼抬头看了看天空,估摸了一下时间,回去又得十一二点了。
国棉厂不让她拿货了,说不定也是好事儿,这个时代就是一天一个样,现在就让她拿,她都不保证能够全部卖出去。
钟鱼骑着自行车往回走,这个县城基本上是看不到小汽车的,只有一条主路,环绕着县城,剩下的都是一米多宽的小巷子。钟鱼骑着自行车正穿过一条巷子,巷子不长,两边是低矮的平房。出了这条巷子左拐出去就是回京市的路。她卖衣服全是选择主路边上的城镇,唯一的区别就是离京市距离长短。
钟鱼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毕竟80年代的华国,小城镇的治安不好,现在还有些人有枪支,华国要等九几年才完全禁止枪支。
小巷子成弧形,钟鱼把自行车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刚骑到一半,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男人拦住了去路,钟鱼赶紧回身往后面看,果然后面也站着一个。
“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在我们地盘儿上卖东西,没给哥儿几个打招呼就走。”
钟鱼一个急刹车,自行车发出尖锐的声音。幸好她骑这自行车时间也不算短了,不然强大的后坐力,她这小身板一个不小心就要飞出去。
钟鱼自行车一停下来,前面两个男人就死死地扣住把手。
钟鱼跳下自行车,靠在后面的墙上,“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收管理费,你卖衣服用的地方,可是哥儿几个的位置,这么好的位置,今天让你给占用了,给茶钱是应该的吧。”
这就是一群流氓,打着收管理费的名头,变相抢钱。钟鱼看着这三个看着强壮的青年,咬咬牙算了破财消灾,这样的三个她也打不过。
“我都是帮着京市国棉三厂卖衣服,赚些辛苦钱,每天回去都是要和他们对账的,身上没有多少钱。”
其中一个流氓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少吓唬我们,哥几个也不是没见识的,国棉厂需要你一个小丫头卖衣服。”
另外一个流氓,“少和她废话,我打听过了,一套衣服4块,今天怎么也有一两百套了吧,给六百,哥几个就送你出县城,保证全须全尾的把你送回家。”
钟鱼今天两百多都没赚到,这群人什么都没干,一开口就是六百,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看着钟鱼没什么动作,说话的流氓,作势要来抢钟鱼的包,钟鱼只好,自己打开包,用力握了握,从李家人拿出来的大菜刀。趁着流氓们放松警惕,就挥刀过去。
流氓们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丫头变脸这么快,刚刚还看着绵软顺从,转头就从包里摸出一把大菜刀。
靠的近的两个流氓,赶紧松开自行车后退一步,钟鱼接过自行车,翻身上去就想走。
这三个流氓就是靠着在附近几个县城打劫为生,哪能就这样让钟鱼逃走。从后面过来的流氓,一个砖头,没骑几米的钟鱼就和自行车一起,摔倒在地上。
退后的两个流氓,也反应过来,一个流氓伸手扯过,钟鱼护在胸前的书包,打开里面居然只有几张毛票。
“钱啦,藏哪了。”
“这小丫头看着干瘦,但长得水灵,要是拿不出来钱,养一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其中一个流氓过来扯她的衣服,“把她剥光了,就知道在哪儿了,今天我们可是看着买完的,钱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钟鱼咬咬牙,从衣服腰包里扯出今天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毛票子,一把向后面撒了出去,还使劲儿大声喊,“捡钱了,快来捡钱!天上掉钱了......”
满地的钱,被穿堂风吹得到处都是,墙外得人好像也听到声音,有脚步声往巷子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