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饭时,师母魏澜的目光几乎一直停在荀子身上,这个老者当真传奇,即便是她生于大秦,但对于这位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
因为荀子一直是诸多国君的座上宾,圣贤之名无人不知,再加上本身就传承久远的稷下学宫,让无数人都是听着这位的传说故事长大的。
而这样的长者竟然来到武安君为客,还与陈凡相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也就陈凡是个另类,他虽然对荀子的大名多有好奇,且十分钦佩,但却并无寻常人那般朝圣之心。
又或者说,他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实在不同,这也是造就他性格的原因所在,对很多被别人奉为圭臬的东西,根本起不了任何敬畏之心。
他或许不会比当代的人更聪明,但他胜在拥有他人所不及的眼界,而有时候眼界要比智慧更重要。
荀子吃饭很慢,也很仔细,细嚼慢咽,不急不躁,很有威仪,旁人一看便知其修养极佳。
而且,他极为节俭,便是掉在桌上的饭粒也会被他小心用手捡起放入嘴中。
很少能见到有人能将吃饭吃得如此温文尔雅,整个房间中,也就陈凡的吃饭仪态勉强可与之媲美。
倒是魏澜虽是女流,但吃东西的速度却从来不慢,陈凡知晓这是因为老师白起吃饭便极快。久而久之,师母便也成了这个习惯,不过,即便如此,却也并不显得粗鲁。
见荀子放下碗筷,魏澜问道:“先生可饱了?不够,我再吩咐伙房再备一些。”
荀子摆摆手,“多谢少君,这些足够了,这大概是老夫入秦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感激不尽。”
“先生尽可在府上多住几日。”魏澜开口道。
她年轻时,因为没有武道天赋,便只能将心思花在百家学问上,不敢说精通百家,但对于许多学派也是知之甚深的。
这也是为何她对荀子这般礼敬尊重的原因。
荀子点头,“那便叨扰少君了。”
荀子也是一个不太讲究虚礼的人,他觉得魏澜人不错,陈凡又得他欣赏,所以他愿意在此处停留,若是不合他心意的,即便那人位高权重,且礼敬有加,他也不会假以辞色。
用完饭后,荀子与陈凡来到院中小榭消食。小榭中放着炭炉,四周苇帘遮蔽寒风,却又专门留出一个窗口,正对一方湖塘。
塘中水面早已结冰,又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另有几丛梅花立在湖边,傲然绽放,观之别有一番趣味。
陈凡从骊珠福地取出一些灵茶,借着炉火烹煮,茶香袅袅,旁人闻之而忘忧。
荀子半眯着眼嗅着茶香,很是享受,陈凡为他倒了一杯,浅尝一口,顿时口舌生津,香气四溢。
他赞道:“此物甚佳,适合隐士高人,蕴养德行,陶冶情操。”
不过,他很快又话音一转,“就是不适合年轻人饮食。太过素静,便显得有些暮气沉沉了。”
陈凡端着茶轻嗅,笑道:“这东西被人发现,且制出来,便是给人喝的,讲究年龄便无趣了。我与先生都能坐而对饮,又有什么是不合适的吗?”
荀子哈哈一笑,“对极,对极,天下之事并无一定之规,也非一成不变。”
“先生此行,收获如何?可在王上那里得到了先生想要的?”陈凡好奇荀子到底与秦王谈了什么。
荀子道:“他讲他的,我讲我的,不过两人皆很畅快,秦王大悦,还赏赐了老夫两车财宝,车马一乘。”
陈凡一乐,那便是什么都没达成,和秦王谈了一天一夜,两人都聊的开心,话是说了许多,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先生倒也不失望。”
“为何要失望呢?老夫上下求索,并无什么封侯拜相的愿望,对于参与国政也没什么心思,仅仅只是想为天下百姓,求一条生路而已。如今,我在大秦看到了,便放心了。至于后续如何,那并不是我一介老朽该担忧的事。”荀子很洒脱,不见半分失落。
“相比于这些王朝俗事,反倒是学宫中那充塞屋室的经典更让我感兴趣。那些东西,老朽参研了一辈子,却仿佛没有止境,只望余生,能够多看上一些,方才能够死而无憾。”
说起这个,陈凡也很好奇,“先生究竟多少岁了?”
在他那个世界,荀子虽为圣贤,但也就是普通人一个,活了七八十年而已,但在此处世界中,荀子的名声很早便传遍天下,而那时距今也有数百年时光了。
可是,在他的感应中,眼前这位老者,实力并不算高,也就是武夫六品而已,而这个境界想要活数百年,根本不可能。
“具体的,老夫也忘了,约摸两百多载吧!”
“可是先生不过六品武夫而已,如何有如此漫长的寿数?”武夫一品也才两百年寿限,能真正活够两百年的少之又少,更何况一个六品。
荀子捋了捋胡须,有些迟疑道:“这个问题,旁人也曾问过,因为老夫的确就是六品武夫,那时,自觉武道已经够用,便不曾再练过,而我之所以能活个两百多年,我说可能是我读书读出来的,你信也不信?”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有些不信,倒不是说荀子胡诌理由搪塞陈凡,而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缘由。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陈凡哭笑不得,但看着荀子真诚的面色,他又不得不信。
竟然有人靠读书读出数百年寿命,真乃当世奇观,难怪能被那么多人称为圣贤。
于是,陈凡点了点头,“我信,炼气是修行,武道是修行,读书又何尝不是修行呢?或许对于悟性惊人者,烹茶也能算作修行,修行本就是感悟天地之道,此道隐于一花一叶间,亦隐于只言片语中。先生能得此长寿,必是得了书中真昧。”
“说不定,先生将此道修行到极致,也能如同武夫、炼气士一般,拥有种种神通,炼就一口浩然正气,言能杀人,诗可退敌,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陈凡刚说完,抬头便看到对面的荀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