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营,钟洛一路上神思不定,看向陈凡的目光,变得奇怪。
陈凡似无所觉,开始巡查两处军寨,人多就是好,每处军寨有民夫万余,刑徒一千,营造很快,此时已经全部完成。
这几个千户皆是不俗,指挥若定,安排得有条不紊,效率高得吓人。一些重活则由军中武者亲自动手。
“埋锅造饭,吃饭!”陈凡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度下令。
一道道炊烟从两处军寨中升腾而起,喧闹声立起,肃穆的营寨之中,终于又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等用过晚饭,陈凡却未曾让军卒休息,而是让军中伙夫将此次军中所带粟米全部炒熟,备足五千士卒三日所需。
众人一头雾水,搞不清陈凡到底想干什么,但有了白日常善之事,却无人敢有异议。哪怕那些伙夫并不理解,也只能依令而行。
又过了数个时辰,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但陈凡依旧不曾下令让士卒卸甲休息,而是仅仅让他们和甲而眠。
两个军寨皆是如此,所有将士的目光尽皆盯在陈凡身上,眼神之中,有疑惑不解,更有甚者还有怨愤之气。
陈凡同样身着重甲,就在大帐门口,柱剑而坐。
此时,黄盛前来禀报,“军粮已经全部炒制完成。”
陈凡点头,“将营中所有肉脯全部取出!”
黄盛此时也终于察觉到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但他看不清陈凡究竟想做什么。
一担担还是滚烫的军粮被用小布袋分好,抬到军寨中央,大量肉脯同样摆在旁侧。
一切准备妥当,陈凡开口:“所有人装好三日之粮,只带兵甲,余者皆弃之!”
士卒排成数队,开始领粮,这些炒熟的军粮皆用布袋装好,一袋袋放入士卒手中,除此之外,还加了几大块肉脯。
等所有人领好军粮,陈凡来到众人面前,“我知道所有人都想知道,为何大半夜不睡觉,尽在此处折腾你们。”
“连日行军,你们也甚是疲惫,但我也知,这并非你们的极限,你们还有一战之力。”
“也有人可能认为我幼不知兵,是要带着你们去送死!”
“但我也知晓,你们若是当真怕死,也不会来这军中了。”
前方军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陈凡却并未制止。
“大敌将至,我接到的军令,便是拖住他们,咬死他们,给后军争取时间。没错,我们便是诱饵!我等将去前方迎敌,其中凶险,你们当知,若有不愿者,可留在营中,固守待援。只要前方一人未亡,此处便是安全的。你们如何选择?”
数千士卒,尽皆一言不发。
“好,那便整军出发,骑兵尽数留在寨中,民夫,刑徒尽皆如此。”
说罢,他又召来常善,“常善,由你驻守军寨,两处都要你来兼顾。”
常善面色一变,“军侯,我常善并非怕死之人!何故辱我?”
陈凡笑道:“我何敢辱你,我之生死,皆系于你一身矣!”
他凑到常善耳边轻语,常善面色数变,最后深吸口气,躬身道:“诺!”
“若出差错,请军侯斩某头颅!”
陈凡神色严肃起来,“你且记住,两处军寨,民夫刑徒皆由你调遣,坚守不出即可,五百骑兵分出两百,充作斥候,散布营寨四周三十里,无令进出者,杀无赦。每日两座军寨之中,每一处灶洞,都需点火生烟。”
“且库中还有轻甲五百,你暗中挑选合用民夫刑徒,着甲操练,每日不停。”
“楚人前军若至,也无需惊慌,彼时便是我破敌之时。此处还有我留下的锦囊一枚,若有迷茫不明之时,可取出观之。”陈凡从袖中取出锦囊一枚,递给常善,常善立刻珍重得收入怀中。
说罢,陈凡带领两座军寨之中四千五百士卒,趁着夜色没入荒野。
这四千五百士卒,舍去一切无用辎重,只带兵甲口粮,便是骑兵也尽数舍去留在营中。
他们径直穿过簸箕谷,又越枫林渡,去往对岸左近一个山坳处,尽数藏身其中。
沿途之中,陈凡要求士卒不准在地上留下任何杂物,连痰唾也不得随意吐在地上,更不得攀折沿途植被。
仅是这般,他还不放心,又令四十亲兵在大军后面尽可能清扫大军过处留下的痕迹。
等士卒在山坳中全部掘地为穴,藏身其中,又严令,这几日皆以熟粮肉脯为食,不得生火见烟,违者杀无赦。
这处山坳距离枫林渡数里,极为偏远,地理位置极为尴尬。恐怕无人会想到他会将士卒藏于此处。
而且此处不合伏兵之所,地形低洼,即便是从此处突然杀出,恐怕也无法对楚军造成任何威胁。
陈凡在山坳中巡视,但有不妥之处,立刻让士卒整改,尽可能减少暴露的风险,虽然此处已经足够偏僻,但万一呢?
钟洛姗姗来迟,他是独身而归,其余三十九人已经尽数藏于那片广阔的芦苇荡中。
“少主,已经安排妥当了!”
陈凡点点头,脸上罕见地有些忧虑,“三十几人同时点火,可否能让那偌大的芦苇荡顷刻燃烧起来?”
“足够了!”钟洛很肯定,“我已令他们暗中将军中所带硫磺尽数铺洒于四处,且那河谷之地,本就多风,这个时节,芦苇枝叶干枯易燃,只要火起,顷刻间便能席卷一空。即便是没有助燃之物,也足够可怕。”
“就是此举,有伤天和!”他有些迟疑,看着陈凡欲言又止。
陈凡笑了笑,未曾言语。
钟洛又道:“此火一起,少主之名当盛传天下矣!”
“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陈凡摇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近日每夜都会夜观天象,预测晴雨。直到确定往后一周之内,天晴无雨,方才下定决心。
而且刚刚离营之时,他也未曾向常善透露自己的真实目的,整个军中知晓他真实计划的仅有四十亲兵。
事密于成,言泄于败!
他已经做了自己所有该做的一切,包括那两座军寨中数万人性命!
他说他们都是诱饵,但那两座军寨中数万民夫还有数千刑徒,才是他的诱饵,一旦事败,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