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鲜花还在纺线。
王长庚给她倒了杯水，“这天都黑了，今天先别纺了，对眼睛不好。这些线，又不急在一时。”
牛鲜花抬头冲他笑了笑，“我现在很熟练，不用看也可以的，不费眼睛。”
王长庚道：“那也该歇歇。都坐了一天了，眼睛受得了，腰也受不了啊。”
牛鲜花点头，“好，我做完了这些，就不做了，行了吧。天冷了，晓婉那边肯定缺货。现在不赶出来，之后急用怎么办。
晓婉花了那么大力气弄来这纺车，直接就给咱家了。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咱总得对得起她吧。”
牛鲜花叹了口气。
王长庚道：“又担心心兰了？”
牛鲜花手下工作不停，“日子过得快。秋收一完，很快就入冬了。咱家今年自然不必说，肯定能过得好年。可心兰那边，怕是孩子的冬衣都是旧的。别的倒也罢了，总不能让孩子冻着。”
王长庚叹了口气，“你也别太着急。我前几日进城，已经叫人给留了两张羊皮。等拿回来，做两家羊皮褂子肯定够了。”
“两张羊皮，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我同那杀羊的是老朋友了。他还能跟我算这个？再说了，咱家今年不是也赚钱了么。两张羊皮的钱还是有的。”
牛鲜花抬头，“也是难为你了。你这人，有手艺，又实诚。要不是我拖累你，你过的肯定比现在……”
“说什么呢！”王长庚皱眉不高兴，“咱们都夫妻多少年了，你还念叨这些。”
牛鲜花急忙安慰道：“是我说错话了，你也别生气。我这不是心疼你么。”
王长庚道：“总这样也不是个事。晓婉那边不是教姑娘们学织毛衣和做毛毡么？这怎么说都是个手艺啊。等秋收过了，心兰那边也有空，要不然，你叫她也来学学？”
牛鲜花道：“晓婉可说了外村的人也要么？她想这法子，本来也是因为村里的女孩子们不能跟着学做豆腐。所以教些别的，让小丫头们有个手艺傍身。外村的，也能学么？”
“这个倒是没听说。不过，她也没说过这个不能外传，应该可以吧。回头我去问问。”
“别了。晓婉让我纺线，手工费可没少给。人家有好事都想着咱们，咱们也不能总是去麻烦人家。心兰那么难，不也没来麻烦我么。”
“可是……”
没等王长庚的话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道：“鲜花姐，你们休息了么？”
牛鲜花眼神里带上了笑意，“是晓婉。”
夫妻俩出了门，就见穆晓婉站在院子里，“晓婉，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王长庚一手打起帘子，“进屋说吧。”
穆晓婉进了屋，见蜡烛点在纺车旁边，“这个时间了，还在纺线？可别熬坏了眼睛。”
牛鲜花笑道：“长庚刚也这么说我来着，这不眼看就要秋收，地里的活也要多起来了。我想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多纺一些出来。你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穆晓婉道：“我听说，你在河西村有相熟的朋友？”
牛鲜花下意识的和王长庚对视一眼。都说人后不能说人，他们刚才正在说这件事，可巧正主就来了，不光人来了，还主动提起河西村。
穆晓婉见他们的表情不是很自然，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隐情，不方便同我说么？”
“不不不。”牛鲜花赶忙摇头，“不瞒你说，我们两口子方才还在说这件事，想着……”
穆晓婉看着她，见她表情十分为难的样子。
“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姐，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牛鲜花两口子对视一眼，还是有些犹豫。
“哎呦，我的姐姐。你在外面多爽利的一个人，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扭扭捏捏起来了。”
牛鲜花这才道：“晓婉，你那个毛毡的手艺，外村人能学么？”
“能啊。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得交些学费。”
穆晓婉道：“鲜花姐，你是明白人。这毛毡手艺，本来就是给村里的姑娘们的福利。既然是福利。那本村和外村，肯定得有些区别。”
这话有理。
去外面拜师父还得给拜师礼呢。没收本村人的束修，那是照顾本村人。外村人没道理也享受这样的照顾。
牛鲜花有些忐忑。
从穆晓婉将纺车送到她家里来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眼前这小姑娘不简单。但凡是她想做的事情，那肯定是早就考虑成熟的。
毛毡虽然现在还没有客商要，但是以后肯定会有人来抢的。
就像豆腐一样。刚开始穆晓婉做的时候，村里也有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人。
可现在呢？家家户户都得感谢人家穆晓婉。
村里人很多人现在还不知道这手艺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牛鲜花心里却很清楚，这是个能让人吃饱肚子的手艺。
这样的好手艺，要收学费的话，得多少啊？他们出得起么？不过，只要有机会，她即便是借一点，也愿意帮朋友学这个手艺。
王长庚问：“那，得要多少学费？”
“二十斤黄豆。”
这个价格，不高不低。黄豆比粮食便宜，但是二十斤黄豆，在穷人家里，也是一个人一个月的口粮了。
穆晓婉知道，早晚得有人上门来学这个。只不过现在她的毛毡销售渠道还没的打开，很多人瞧不上。
定这个价格，一来是为了吓退那些想白占便宜和没有长远计划的。二是为了让来学的人坚定决心。花了钱的东西，总是能让人更重视一点。
现在，村里的女孩子们享受着免费的福利，却也有一些来混日子，不认真学的。
混吧。等这批混过去。下一批货，穆晓婉就会加强品控。到时候，用产品说话。混日子的自然会清楚自己当初混的代价是什么。
人就是这样的。有些人是没有机会见到新东西，有些人是见到了新东西却不屑一顾。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长远眼光，不然岂不是人人都能发大财了。
二十斤黄豆，对于现在的王长庚家，不算什么。
穆晓婉笑道：“鲜花姐，你是想让你那个朋友过来学么？”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牛鲜花惊讶。
“我刚才张婶那边过来，本来想问问她在河西村那边有没有熟悉的人。结果，她说你有朋友在那。”
穆晓婉这么晚找过来，肯定是好事！
牛鲜花的表情都变得灿烂起来，“是是是。我有个发小在那。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河西村办，我可以叫我发小帮忙办。”
穆晓婉笑着拍了拍身边云含玉的肩膀，“我没事，是这丫头，有个好手艺想找个人教。”
牛鲜花看向旁边瘦瘦的小姑娘，一脸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