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拍拍手,用窗帘当绳子把所有人捆起来,包括一开始打晕的那十个。
防止他们互帮互助,一个房间扔一个,关门落锁。
立马跑回楼上帮师父,一路上别墅内却静的诡异,昏暗的别墅内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云皎回程路上又抄起那截凳子腿。
她跑到穹顶时猛然发觉,那些阴傀保镖始终没任何动作,蓝景燃也不知道哪去了。
还是楼顶那间密室,密室内静悄悄的,听不见打斗声。
云皎悄声叫道,
“师父?”
角落里传来云无心故作镇定的声音,
“为师在这儿。”
听上去有些虚弱。
“你受伤了吗?”
云皎摸黑前进。
墓室内的烛火在打斗中尽数熄灭,唯有穹顶天窗透过闪电的光亮,照亮室内。
几道闪电划过,云皎借着光亮走向角落,棺材里突然发出“笃笃”敲击声。
“徒儿,怎么不走了?”
云无心声音缥缈,催促她,
“徒儿放心,那老鬼已被为师斩杀,快来扶我一把,咱们早点回家吧。”
“来了!”
云皎小跑几步,握紧凳子腿,迎头一棒,钉子狠狠扎入对方眼窝,
“想当我师父,你也配!”
她叫云无心师父没错,但云无心极少规规矩矩叫她徒儿。
生气时逆徒,孽徒,死孩子,亲昵时她是小宝,小点心。
腥臭液体四溅,一具腐烂的尸体轰然倒下,云皎赶紧退开。
砰的一声,尸体砸在地上。
天窗上电闪雷鸣,云皎看清了,是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
阴傀没有灵魂,是一具行尸走肉,正好方便了老鬼自由支配,在阴傀中穿梭。
难怪它骗她过去,毕竟活人和傀儡的脚步声,云皎还是能听出区别的。
黑暗中传来老鬼阴恻恻的粗嘎声音,憎恨道,
“跟着我享受香火不好吗?乖乖束手就擒吧!”
黑暗中几道高大身影逼近,嗬嗬低吼着扑来。
云皎左闪右躲,逐渐适应黑暗,专向阴傀眼窝攻击。
得空看向脚下的朱砂画的九曜星官阵,刚才那老鬼引她去的,正是损坏的一角。
还好她反应快,一击即中便快速退开。
它在这,那师父在哪儿?
“别找了!”老鬼桀桀怪笑,
“你师父不是想要掀我棺材板吗?老夫干脆送她进去长眠!”
“那就拿你殉葬!”
云皎心底一沉,化悲伤为愤怒,用尽全力击杀阴傀。
同时,棺材内响起敲击声,似是回应,敲击声急促却不凌乱,三组为一个节拍。
云无心:我没事。
“师父!”
云皎叫了一声,棺材里回应她两声敲击。
云无心:是我。
她格外用力敲了一下,木板发出沉闷的声音。云皎回道,
“知道了!”
棺材内确实是云无心,不过,却不是老鬼说得那样。
云皎刚走不久,另一半阴傀便齐现密室,围攻云无心。
它们没有痛觉,不知疲倦,宛如一个个杀戮机器。
缺胳膊少腿、哪怕没有头颅都会不断冲刺。
但对手是云无心。
阴傀命门在琵琶骨,它们全靠钉入琵琶骨的两颗槐木钉操控。
斩断腰间红绳,击碎琵琶骨,便可使其失去行动力。
云无心斩杀最后一只阴傀时,棺材盖自动飞出。
老鬼干瘪的身躯迅速充盈,化为腐尸巨像,巨大鬼爪抓来,得意笑道,
“没想到吧,我压根不受棺材禁锢!多亏了这些滋养我的宝贝。”
今晚的宾客是他的加餐,而变成阴傀的三十二名保镖早已成了他的开胃菜。
老鬼在棺材里只用裹尸布打斗,装作被打得丢盔卸甲,就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
宾客的死亡确实能给他注入力量,却不急于一时。
老鬼多释放一点力气,假装变强,便将师徒二人分开了。
他自认打不过云无心,但吃了云皎后就不一定。
便用已被他炼化成法器的棺材,将云无心困在其中,一并被困住的还有它干枯的肉身。
现在在外和云皎对战的,是他分离出来的魂魄。
击败阴傀的法子,云无心在上楼时便教给了云皎。
云皎没有灵力,全靠身体素质和战斗本能支撑,应付得有些吃力,被追得到处乱跑,时刻注意着棺材内的动静。
指甲挠木板的声音,紧接着敲击声。
老鬼不停地在阴傀中穿梭,它们其中一个突然变强,抽冷子对她偷袭。
云皎还手时,却无法造成同等创伤。
哗啦。
手中武器碎成木屑,铁钉早已弯曲,云皎手无寸铁,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半跪在地,似乎没了求生意志。
阴傀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她逼近。
“嘿嘿嘿,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被老鬼附体的阴傀,露出贪婪的目光,伸出双手,径直抓向她肩膀。
她就地翻滚,躲过一击,滚落在金乌星位。
云无心在棺材内不是乱敲,而是在为她指明方向。
怕老鬼发现,一个只用敲击传讯,一个佯装不敌,狼狈逃窜。
金乌即太阳,众星皆借其光,辉映星空,乃至阳至刚的纯阳之力,借力驱邪除祟。
云皎抬头,露出一抹笑意,眼神划过一丝亮光,眸中反射着天空裂纹。
随即起身,扑通一下,双膝重重跪地。
老鬼正站在棺材前方,见她动作,得意大笑,
“跪地求饶,好好好,我可要——啊——”
咔嚓!
穹顶天窗应声碎裂,玻璃噼里啪啦落在地上,雷电滚滚而来!
天幕蓄积的暴雨劈下紫雷,击碎穹顶天窗,直贯老鬼天灵盖!
黑沉的天空骤然在天窗聚起云层,树枝般的的闪电炸开分叉,照亮夜空,像白色骨爪抓向老鬼,以及它身后的那具红棺。
保险起见,云皎双手掐诀,口中念着引雷咒,
“伐庙驱神,神鬼急走。霹雳之威,雷电随后,诛灭神鬼,化作尘微!”
轰轰轰!
雷电越发密集,铺天盖地劈下。
红棺上隐隐浮现经文做抵抗,却在雷火相撞中迸发出木材碎裂的脆响。
白烟四起,云无心破棺而出,调动全身灵力,闪出雷电中心,躲向云皎身后。
云皎高兴地要起身,被她一巴掌按下,“别动!”
师徒二人匍匐在地,捂住耳朵。
震耳欲聋的雷声接二连三落下,裹着老鬼尖啸,钉入地面。
地上的裂缝间游走着细小的电弧和火花,却在云皎身前,分作两边,绕过了她。
尘埃落定,周围万籁俱寂。
阴傀也在雷暴中被劈成焦炭,整座密室只有云皎所处地带完好无损。
云皎茫然抬头,发现眼前有一抹磷火跳动,是老鬼残魂。
云无心掏出符咒包裹住,防止它逃逸转生,松了口气,
“这老鬼远比想象的更厉害,还好有你这个bUG。
是我大意了,我还庆幸这棺材不是槐木的,没想到,还真是。”
棺材外壁是金丝楠木,但棺底却是槐木芯。
槐树属阴,吸收千年阴气,形成至阴之物,滋养老鬼。
蓝家家主还以为这是困住老鬼的利器,早已被它改成了休养生息的圣地。
云皎摊开手心,难以置信,
“这雷真是我引来的?”
“是,你快起来,我可担不起你一跪。”
云无心想去棺材前查看,云皎正朝那跪着。
“棺材都成木屑了,它还没烂。”
师徒二人对着裹尸布下的干尸啧啧称奇。
雷电劈得老鬼魂飞魄散,它的肉身却完好无损。
“看来它已经修成尸丹,赶紧找铜钱吧。”
棺材内七枚槐木钉在雷电中已经损坏,但老鬼肉身还在,防止它转生,得把肉身也彻底损毁。
棺材化作满地猩红木屑。铜钱早就被炸得四散了。
师徒二人举着烛台在密室中寻找,云皎问道,
“我们这样先引雷斩魂,再灭肉身会不会杀的不彻底啊?”
云无心煞有介事地点头,
“很好,你的思考能力还在。确实会,它残魂四溢,现在多数躲在它肉身中。
不过残魂不足以夺舍,整栋别墅内能让他寄居就那些人,等走之前,我逐一排查一遍。”
打架时觉得密室逼仄,施展不开,现在光线昏暗,天窗漏雨,又觉得这七枚铜钱找的如此艰难。
“你们俩撅个腚找啥呢?”
书架旁,辛夷慵懒的声音传来,手中把玩着柳枝,一手掐诀,准备布阵。
二人双双抬头,动作一致,招呼她,
“快来帮忙!”
听见她们出声,辛夷松了口气,是真人,这才走进室内。
辛夷听完始末,拍拍手掌,
“闪开,看姐的。”
铜钱属金,她随手一个八卦寻踪阵,筛选出密室内所有金属性物品,包括弯曲的铁钉和烛台。
迎着云皎羡慕的眼神,辛夷掖了掖头发,瞥了她一眼,
“羡慕吧?”
“羡慕。”云皎点头。
“想学吗?”
“想学。”云皎眼神露出渴望。
“跪下给我磕个头,叫声师父我就教你。”
她想捉弄云皎,逗小孩玩,没想到云皎一口答应,目光狂热,望了望漏雨的天窗,隐隐期待,
“好呀好呀!”
也不知道这活人劈下去是什么样?直接鼠了?
云皎正要屈膝,云无心大吼一声,捏着铜钱返回来,扯着她后衣领薅了起来,没好气地瞪辛夷,
“她玩心重,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你什么意思?跪我怎么就不懂事了?我辛夷顶天立地的娘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不让她白跪,她敢跪我就敢教!”
敢情是来抢徒弟的!云无心抢白,
“她敢跪,也得看你受不受得起!”
辛夷不以为意,
“有什么受不起的,你都受得起我当然受得起。”
云无心警告地瞪了云皎一眼,
“老实待着。”
云皎讪笑,乖巧地像个小尾巴跟上她,揪着她衣角撒娇,
“师父父,我最喜欢你了,嘿嘿。”
云无心将七枚铜钱堵住老鬼七窍,咬破指尖,在尸身上写下咒文,诵道,
“玉枢敕令,北斗逆行,破汝椁钉,焚汝血绫,灭!”
裹尸布率先碎成粉末。
老鬼干瘪的肉身迅速风干,皮肉似蜡油般脱落,他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皮肉风化后,露出黑红交错的肌肉纹理,它突然双目暴睁,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啸。
声调从沙哑粗嘎的苍老分裂成无数道重叠的尖利哭嚎——有稚嫩的童音、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哀鸣、男人的痛呼......
曾经被他吞噬的灵魂得以释放,嘶吼着诉说着千百年来的煎熬。
他们无法逃脱,无法入轮回,甚至还有自称蓝家祖辈的质问,
“你不是保佑我们的老祖宗吗!爹啊,你骗我,你骗我!”
簌簌青烟散去,老鬼肉身像一片风干的树叶,粘在仅剩的棺材底部,下颌骨还一张一合,发出不甘的挣扎,
“我要永生......”
从它动用邪术的这些年,每年都有许多生魂被献祭,它们萦绕在老鬼肉身周围,久久不去。
恨意迸发,怨气冲天。
骨碌碌,一颗浑圆青黑色珠子在棺材板上滚落。
云无心眼疾手快,收了起来,
“尸丹饱含怨气,丹爆则释放万鬼之怒,为祸人间,我得带回去用特殊方法销毁。”
然而,她手握尸丹,引起万鬼侧目,它们被禁锢太久,怨气横生,不想着冤有头债有主,只满心怨恨,拉人下水。
云无心手心掐诀,云皎思考是不是再跪一次,辛夷早已布了个保护结界,将三人笼罩其中。
所幸这栋别墅周围全是拘灵阵,防止这些恶鬼四散逃跑。
三人退至一楼空旷处,外面骤雨初歇,临近海边,黎明破晓时起了一片大雾。
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叮铃铃。
晨雾中响起铜铃,青面獠牙的阴差列队而来,招魂幡上写满了姓名。
铁链声哗啦啦作响,阴差低眉顺眼,一套一个准,把这些孤魂野鬼穿成串。
雾中传来阴柔的责骂,
“动作快点,丢不丢人,还得让人家帮你们冲业绩,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青衣身影着宽袍大袖,几个闪现站在云皎面前,周围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殷未曦看着云皎迷蒙的眼神,在她眉心一点,
“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