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嘉喉头发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嗨,玩得开心点啊,别有负担了。”
‘邱敏宁’歪了一下头,故意翻了个白眼:“老板就是怕留在学校里,每个人见到我们都会这么说,才带我们出来的。”
“呵呵,是吗。”江路嘉干笑着,飞快地转身离开,“我在门外等你啊。”
出了房门,他后背抵在墙壁上,双手无意识地握拳,压低声音问:“那不是邱敏宁。”
“当然,那是我。”军师平静地说。
江路嘉闭了闭眼,咬紧牙关问:“如果她……挺不过去呢?”
“我们会制造一起意外。”军师说得理所当然,江路嘉听在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恶狠狠地质问道:“所以别人永远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必要。”军师依然用平静的口吻说,“看看你的母校,看看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学生,如果病毒异变的事暴露出来,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可是!”江路嘉愤愤不平地说,“那也不应该隐瞒!这又不是什么外星生物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国家对这种紧急事件是有处置权力的,现在大家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万一医务处的防疫措施不完全,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引发传染病大流行,后果会更严重!”
军师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江博士,医务处的同事们一样是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在控制疫情,我一直在严密监测整个医科大,如果真有泄露危险的话,会通知警方采取紧急措施的。”
它停顿了一下,又说:“何况你怎么知道,和外星生物无关呢?”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猛地打醒了江路嘉,他飞快地思索着,捋清了时间线:邱敏宁发病之后医务处及时赶到,是因为萧晚晴在现场,萧晚晴之所以去现场,是因为接到了病毒异变的汇报。
而如果仅仅是一般情况下的病毒泄露,医科大会立刻启动传染病防治措施,那是属于世俗的处理手段,完全不会惊动国九局,更别说是特勤组。
“这么说……是外星病毒吗?”他喃喃地说。
这时候室友开门出来,隐约听到了零碎片段,开玩笑地说:“怎么?饿得连外星人都能吞下去了?”
江路嘉打着哈哈说:“是啊,不敢打扰你们的甜蜜时光,都一天没见面了,肯定很多话要说吧?”
“拉倒吧,快走快走,我也饿得不行了。”
和室友吃了一顿算是丰盛的烧烤大餐,江路嘉怀着心事,虽然善于掩饰,但室友还是看了出来,笑着调侃了他几句,问是不是情路不顺,江路嘉喝着啤酒,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夜市,人来人往,大部分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感慨地说:“没有,就是忽然感觉挺怀念学校生活的,要离开了,有点舍不得。”
“你没病吧?”室友用筷子努力地对付着烤茄子,不以为然地说,“上课,下课,做实验,写论文,周而复始,这日子我可过够了,还怀念,我都恨不得明天一睁眼就是毕业。”
江路嘉摇摇头:“每一天都有意义,都要珍惜地过,毕竟一旦翻过这一页,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呀,什么毛病,去实习回来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做人呐,就要往前看,明天才是美好的,知道不?”室友加重语气说,“我们都算家庭条件不差的,父母能一直供到读完博士,不等着我们养家糊口,可是到底也都快三十的人了,就我高考那成绩,要是读个211,早就出来工作挣钱,五年社保都满了,该买房子考虑结婚的事了,现在可好,一穷二白,刚出校门,两手空空,看别人都成家立业,你心里不急?”
他美美地咂了一口啤酒,就着沾满蒜泥的茄子芯,大口吃着,含糊地说:“我就想赶紧毕业赶紧工作,挣钱,等宁宁毕业了,我们俩干几年,凑个首付,弄个窝,就该结婚啦,总不能让她生孩子的时候是大龄产妇,产科的同学都要翻我白眼了。”
江路嘉看着他微醺的脸庞,一脸幸福地描绘着未来的美景,想起生死不知的邱敏宁,心里五味杂陈,端起啤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行吧,祝你心想事成吧。”
“你也抓紧,上次不是说有想追求的姑娘了?赶紧的,行动起来呀!”室友起劲地撺掇着,“这种已经工作的姑娘,都是眼明心亮的,你别拿什么泡妞招数糊弄人家,啥小清新之类的,直接就正面出击,还显得你特别——‘清纯’不是?”
江路嘉笑骂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回敬,耳麦里忽然传来军师的声音:“江博士,十秒钟之后我会发一条短信到你手机上,请你立刻赶到短信上的地点,会有同事跟你见面。”
江路嘉脸色丝毫没变,甚至伸向烤鲫鱼的筷子都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他夹了一块鱼肉刚要送入自己嘴里的时候,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他放下筷子,掏出手机一看,‘啊’了一声,站起来说:“学弟找我,说我有份材料落老师那儿了,他给我拿过来,我先走一步了啊。”
“嘿!还没喝够呢怎么就跑,也没让你请客啊。”室友笑着,挥动筷子赶他,“行了,走吧走吧,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月呢,迟早吃回来你。”
江路嘉摆摆手:“好!到时候一定请你吃大餐。”
他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军师这是什么意思,短信上的地址还附了照片,他很熟悉,是校区的侧面,围墙外一条林荫路,白天教职工上下班会从那儿走,但现在是晚上,基本算‘人烟罕至’了。
不管了,反正军师总不至于害他。
他加快脚步赶到了那条林荫路的路口,探头往里面瞅了瞅,两边高大的泡桐木此刻也是飞絮时节,地上微风卷起东一堆西一堆的雪白绵软,轻飘飘的,让人平白有一种走在云端的感觉。
要是白天,阳光明媚,从树枝嫩叶之间洒下金色光芒,走在这条路上是很享受的美景,但是这大半夜的,一个人都没有,路灯被茂密的树叶挡住了,艰难地露出一点白色的光芒,从这头看进树荫深处的小道,仿佛就是一条尽头是黑洞的不归路。
江路嘉吞了口唾沫,给自己鼓了鼓劲,大步向里面走了进去,大约走了十分钟左右,终于看见路边有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影,他走过去的同时,军师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就是他。”
来人大约也同样得到了军师的指示,看见他的时候,迎面向他走来,是个年轻小伙子,普通路人脸,一双眼睛却透着警惕的精光,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垂在身边,两人走到快接近的时候,他上下打量了江路嘉一眼,并不说话,直接从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塑料盒子递了过来。
军师指示道:“拿着这个盒子,立刻返回局里交给医务处。”
“明白。”江路嘉一手接过盒子,还没等说什么,那个小伙子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咦!要这是重要证物的话,你不该保护我直到盒子安然抵达吗?就这么走了是闹哪样!?
江路嘉转念一想,不管这位同事是哪个机构的,如果知道自己一个堂堂特勤组特工要求他保护,大概会笑掉大牙。
盒子冷冰冰的,好像刚从冷鲜柜里拿出来,还带着空气凝结的水珠,江路嘉皱着眉头甩了甩手,还是照样也揣进了兜里,转身向着来路走去。
他这么一耽搁,刚才的小伙子早就走得人影不见,整条路上孤零零的就剩下他一个人,夜风拂过,两边高大的泡桐木枝叶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就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生物躲在枝叶间窃窃私语,伸头窥探着底下的行人。
呸呸呸!江路嘉在心里唾弃自己,深山老林都闯过来了,区区医科大哪有什么吓人的地方,解剖楼自己没加入特勤组的时候都敢夜闯呢,没人不是正好,有人才糟糕了。
一阵冷风从他后面吹过,脖子根儿凉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江路嘉念叨着:“四月天,到底还是不能贪凉。”一边把衣领竖了起来遮挡住,维持着这个可笑造型,揣着兜急匆匆地往街口走去。
这条路说长也不长,一路走来,除了飘零的飞絮让他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外,没有任何异常,连条流浪猫都没有,江路嘉埋着头走了几分钟,抬眼看去,远处就是丁字路口的耀眼灯光,还有晚归的学生们在走来走去,心里一阵大定,马上就可以到有人的地方啦。
他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后方有轻微的动静,紧接着就是一阵疾风对着他的后脑‘呼’地一声,冷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