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府的人听到这件事情后,只差没骂娘。
洛王府这些年来为朝庭出了那么大的力,到如今却成闲散的王府。
虽然说他们不是那种功利之辈,但是如此明显的不公,还是激出了他们心里的怒气,却又因为简钰的身体不是太好,他们就算是憋了一肚子的怒气,一时间也不敢在简钰的面前表现出来,怕加重他的病情。
当洛王府的人将夜澜从刑部接出来的时候,众人看到夜澜的样子后,那些铁血男儿个个流下了眼泪。
有人忍不住骂道:“谁他娘的如此残忍,竟将夜将军打成这副样子!”
“他大爷的,刑部的那些龟孙子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的话我一定将他们全部剁成肉泥!”
简钰听到他们的骂声没有说话,他和夜澜的感情极深,此时看着夜澜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的样子,他的心里比任何一个暗卫都要难过得多。
他早前就知道他若是出事,他身边的人也会受到牵连,只是如今他看到这样的牵联之后,心里一寒。
锦娘看到夜澜那副样子,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她轻轻抓住了夜澜的手,他的身体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锦娘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十个指甲全部被拔掉,虽然此时已经结了暗红色的血枷。
但是十指连心,她只要一想到他们对夜澜上刑的光景,她的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
她素来好脾气,平素极少会在人前说出她心里的怒气和不满,可是此时也忍不住骂道:“畜生!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她这话虽然夹了一肚子的怒气,却终究显得有些绵软。
战杀已经骂道:“日你奶奶的简义,这事一定是简义做的,老子要去剁了他!”
他说完就往外冲,站在旁边的暗卫们都道:“我跟你一起去!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洛王府自从分府开始,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亏,这事情看在一众暗卫的眼里,他们个个都是热血男儿,又哪里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欺负!
他们几乎话一说完,就齐齐往外走去。
“回来!”简钰冷声喝道。
战杀和那些暗卫们不敢违抗他的话,当下只得了停了下来,众人齐齐朝简钰看来,简钰冷着声问道:“简义是皇上亲封的贤王,你们若是这样冲过去把他杀了,可有想过后果!”
“大不了一命赔一命!”战杀大声道。
“一命赔一命?”简钰冷笑道:“他不过是一个人渣,值得你们用命去赔他的命吗?”
简钰这样一句,众人都愣了一下,简钰又道:“而这事也不是一命赔一命就能解决的,你们都是我的人,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到洛王府的身上,不是我怕事,也不是我担不下这件事情,而是没有必要用这么愚蠢的方法去解决这件事情!”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对于简钰的性情,在场所有的暗卫都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是个有仇必报的主。
这些年来,他们跟在简钰的身边,就从来没有见他吃过亏,但凡欺负过他的人,此时都已经没了性命。
他们问道:“王爷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
“法子是人想出来的。”简钰看着众人道:“眼下京中这样的局势,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对我来讲,你们与我有若手足,我不愿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有任何闪失,夜澜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我必定会让简义付出血的代价,但是……”
简钰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但是我们要讲究方法。”
众人一直都知道他们的王爷不但英勇善战,而且足智多谋。
对于他的话,他们没有一人敢生出一分怀疑,有人问道:“王爷可有法子呢?”
“有啊!”简钰淡声道:“但是那个法子需要时机,也需要合适的机会,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赢了简义,而不是白白送命,而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可能都需要等待,我们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不能给敌人任何活命的机会,你们明白吗?”
那些暗卫听到他的话后互相看了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件事情曲绾心也有份。”战杀咬着牙道:“现在不能杀了简义,曲绾心可以杀了吗?”
简钰缓缓地道:“没有人会留下曲绾心的命,但是现在的曲绾心还有些用处,等她的利用价值全部用尽的时候,你们想怎杀她就怎么杀她。”
“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战杀不解地问道。
简钰的嘴角微微一勾道:“再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战杀心里憋屈,骂道:“以前就觉得曲绾心那娘们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她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坏得多!”
这件事情大致就这么定了下来,因为夜澜的事情,一众暗卫对简义和曲绾心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兰晴萱还是第一次见简钰处理这样的事情,她知道他说的都不是推托之词,他说了不会放过简义那么就必定不会放过。
而眼下简钰若是有所动作的话,那么只怕洛王府也不得安宁。
她虽然渴望安宁的日子,但是她也知道,眼下还远没有到安宁的时候,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有些无可奈何。
她看了一眼夜澜,此时的夜澜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极需要救治。
她吩咐道:“将夜澜抬进那边的厢房,我要马上替他治伤。”
她的话一落,一众暗卫当即极快的将他抬了进去。
兰晴萱对吕萼儿道:“萼儿,你将我的药箱拿出来,然后将里面最的金创药全部取过来。”
吕萼儿应了一声,兰晴萱看着锦娘道:“你跟我一起去给夜澜上药。”
锦娘应了一声,便跟着兰晴萱进了厢房。
夜澜身上的伤口很多都是外伤,有好几处都皮开肉绽,这些伤看起来极为严重,但是兰晴萱知道这些只是外伤,并没有伤到夜澜的内脏,眼下只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子,夜澜的伤就是能大好。
锦娘何曾看到过这样的伤,眼里的泪不停的往下滚。
兰晴萱看到她的样子后道:“锦娘,你的眼泪若是流在夜澜的伤口的话,会让他的伤口更加愈合,你若是实在受不住,我让战杀过来帮忙。”
锦娘忙道:“我没事,只是想着他那日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副光景,我心里难过,王妃放心,我不会再哭,就让我来为他上药吧!”
兰晴萱知她和夜澜的感情虽然才挑明,但是两人互有好感已经好长时间了,她此时看到夜澜这副样子,必定是又心疼又难过。
她方才之所以让锦娘过来帮忙,一则是身边需要一个帮忙的人,再则是想让锦娘和夜澜多呆一呆,此时就算夜澜伤成这副样子,锦娘呆在他的身边怕也是安心的。
她轻声道:“好,那你可要仔细一些。”
锦娘抹了一把泪后道:“王妃放心,他是我的相公,我自然会加倍小心。”
兰晴萱听到锦娘的话后看了她一眼,若是以往兰晴萱也许还会打趣她一两句,但是此时那些打趣的话根本就说不出来,她只淡声道:“也是,夜澜是你的相公,等他的个身体大好之后,你们两个就成亲吧!”
“好!”锦娘轻声道:“多谢王妃。”
兰晴萱看着她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将夜澜治好的,会还你一个健康的相公。”
锦娘的脸微微一红,原本有些忧伤的情绪此时散了些。
兰晴萱微微一笑,开始正式替夜澜清理伤口,只是她有孕在身,行动不便,再加上夜澜是男子,有些部位也不好处理,她便将清理伤口的法子告诉了锦娘,然后自己在旁看着。
锦娘在医术上的天份远不如田问秋,但是却胜在细心,此时这般小心的处理夜澜的伤口,倒也是合格的,兰晴萱虽然大部分都没有亲自动手,但是等将夜澜的身体全部上了药之后,她也已经累得不轻。
她处理完夜澜的伤口后就走了出来,锦娘却留在那里照顾夜澜。
兰晴萱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锦娘一眼,却见锦娘此时正看着夜澜,眼里又有了泪光。
兰晴萱看到两人这副样子,心里又温暖又难过,温暖的是两人的感情,难过的是夜澜此时的样子。
夜澜因为身上的伤太重,有些伤口已经发炎了,已经发起了烧,从抬回来到现在都处于昏迷状况。
兰晴萱知道,此时夜澜的身边有锦娘一个人陪着就够了,在夜澜的心里,必定也盼着陪在他身边的人锦娘吧!
兰晴萱伸手将门轻轻带上,在她带上门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锦娘轻轻伏下来,吻上了夜澜的唇。
兰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扬,眼里的笑意浓了些,锦娘的感情一直都很内敛,很难主动在人前表露出她的感情,可是此时却在那里偷吻夜澜。
兰晴萱隐隐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对夜澜和锦娘来讲,也许算不得是一件坏事,这件事情说不定还能成为两人感情的摧化剂。
也许在经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对他们两人来讲,会更加知道对方的重要。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眸子里满是温暖,不管往后的事情会如何发展,至少在这一刻他们的心里都有彼此,而活着,其实就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
简钰此时就站在阶下,今日的他着了一件雪色的锦袍,愈发衬得他温雅无双,虽然温雅这个词很多时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还记得,她初见他时他也是一身的白衣,那姿仪天下无双。
白衣很是挑人,她觉得,他是天底下最适合穿白衣的那个人。
兰晴萱的眼里含了几分笑意,她轻轻走到他的面前,然后靠在他的怀里,然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简钰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抱得紧了些。
在这世上,没有比和自己深爱的人拥在一起更幸福的事情了。
由于曲绾心的罪皇帝已经定了下来。
所以刑罚也很快就要执行,简钰向皇帝上了一封折子,大意是说,曲绾心是洛王府的人,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背叛他,所以想在行刑前见曲绾心一面。
皇帝接到简钰的折子之后便允了,隔日简钰便去了死牢。
简钰到达死牢见到曲绾心的时候,曲绾心朝他看了过来,竟温柔一笑道:“我就知道王爷会来看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努力保持平静,却依旧掩不住她发颤的声音。
她不是怕死,而是此刻太过激动。
简钰淡淡地道:“你倒是很笃定。”
他说完这句话才看了曲绾心一眼,却见她此时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的狼狈,许是用了刑的原因,她身上有一些伤口,那张精致的脸再无一分往日的颜色,整个人如同一朵开败的花,透着枯萎的感觉。
“王爷可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丑?”曲绾心看到他眼里的不屑后轻声问了一句。
简钰淡淡一笑道:“你以前很美吗?本王从来就没有感觉到。”
曲绾心的身体轻轻一抖,眼里满是死气,她轻声道:“也是,王爷从来就没有真正看过我一眼,所以我是美是丑,从来都没有入过王爷的心,我此时这样问,实在是显得蠢不可言。”
简钰没有说话,只让身边的侍从将他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曲绾心看了他一眼,见他带来的不是其他的东西,而是一些她平素喜欢的菜。
她看到那些菜呆了一下,眼里当即就有了泪光,她轻声道:“真没料到,王爷竟记得我平素喜欢吃的菜!”
“本王不知道你平素喜欢吃什么。”简钰的头微微抬了起来,看了她一眼道:“是知良知道。”
曲绾心一听到知良两个字身体抖了一下,眼前不自觉就浮现出知良死时的样子,她勉强一笑道:“王爷又开玩笑了,知良他早就去了,又如何会告诉王爷这些。”
“那倒未必。”简钰淡声道:“有些事情不需要用嘴说的。”
他说完从手里取出一本手札递到曲绾心的面前。
曲绾心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简钰的语气很是平淡,说完那句话后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曲绾心看了看那本手札,她突然就觉得那本手札里记了一些她不是太想知道的事情,她不想接,却又不由自主的将手伸了过去。
那是一本页面有些泛黄的小册子,上面封皮很是普通,甚至一个字也没有。
曲绾心却觉得那本手札里也许记着很多她无法触及的东西,她的手再次抖了一下,她抬眸看了简钰一眼,简钰一如方才那么平静,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来。
虽然曲绾心之前就知道简钰十之八九会来看她,而她最初做好的打算是他来之后大骂她一顿,这事一她有心理准备,也觉得她做下的那些事情也的确是该骂的,并不值得任何人原谅。
可是简钰这一次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并没有骂她。
这种感觉她一时间说不出来,却偏生又觉得更加难过,更加没有办法面对简钰。
她轻轻咬了一下唇,没有说话,却还是将那本手札打开了。
上面的字迹她是极为熟悉的,是知良的字迹。
她虽然并为爱知良,但是对于他的字她却还是极为熟悉的,因为之前知良为了讨她的欢心,写了不少的情诗给她。
她对知良写的那些情诗没有半点感觉,但是却觉得他的字还挺漂亮的。
而后她才知道,知良在没有做简钰的暗卫之前,家境也是极好,曾经在乡试中中过解元,是个真正有才学之人。
只是她并不喜欢知良,对于这些她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做一个笑话在看。
那本手札上记的东西不算太多,统共也就记了十余页而已,而上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她的。
比如说她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哪一类的小饰品,甚至还有记了一下她月事来时的情景:“绾心体寒,每月十五的时候就会腹痛,然后面色苍白,严重时不能下床,我心甚忧。”
虽然只有这简短的一句话,但是却让曲绾心想到了很多事情,有一段时间知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堆活血的东西给她吃,她当时只嫌他烦,并不想搭理他,可是他却缠着她不放,非要等她吃下才罢休。
到了冬日,他则更加体贴,时常会送她热水袋,会将她的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更加旺。
她之前觉得这些并没有什么,如今想来,才发现那是他对她满满的爱意。
曲绾心觉得那本手札她没有办法再往下翻了,因为此时她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当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无条件对那个人好,哪怕没有回应,也不会觉得太苦。
而当一个人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就算那个人对她再好,她了感觉不到,就算是感觉到了,她也只会觉得那是一个傻子,整件事情就是一个笑话。
曲绾心将手札合起来:“王爷今日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执念让你错过了什么。”简钰淡声道:“当然,如果你到现在还一点都不在意的话,那么本王也无话可说。”
曲绾心泣不成声,她看着简钰道:“是不是我于王爷,就像知良于我一样?”
简钰看了她一眼道:“本王不知道知良在你的心里意味着什么,但是你在我的心里,从头到尾只是一个下属,就算你有再出众的姿容,再多的才华,也只是一个下属,一个合格的谋士。”
曲绾心虽然早知这个结果,却还是悲从中来。
自她被打进死牢之后,她原本有些茫然的心也冷静了下来,她将周围的事情细细想过之后,心里却又更加复杂了起来。
而这份复杂来自知良。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拒绝想知良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什么,到了这大牢之后她想得最多的人却是知良。
她总会想起知良之前对她的好,然后又想起知良死时的惨状。
若不是她,她知道知良是断然不会死的。
曲绾心有时候甚至会想,若她之前心里一直没有那个执念的话,也许知良就不会死,若她当时能将简钰放下的话,转过身来看知良一眼,也许这所有的一切,就又是另一个结局。
她之前只知知良爱着她,却并不知道他爱她有多深,此时看到这本手札她才突然发现,知良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爱她,他一直在旁默默的关注着她,他用他的方式在爱着她。
曲绾心又悔又恨,她实在是忍不住,抱着那本手札就放声痛哭起来。
简钰看到她的样子眸光深了些,轻轻摇了摇头,却只是看着她哭,并没有说话。
他此时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曲绾心里,她那双倔强的眼睛,他当时是不想管她的事情的,却在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后改变了主意。
此刻他不由得想,若他当初不救曲绾心的话,她当时也许会死,也许活下来也会过得有些苦,但是却绝对没有她现在的忧伤和纠结。
有些事情细算起来是没有对错的,中间的爱恨情仇夹在一起就成了一团乱麻,让人深陷其中。
就好比此时的曲绾心,就算是她再不爱知良,在知道知良为她付出那么多之后,看到这本手札还会有如此大的触动。
只是在简钰看来,看似聪明无比的曲绾心其实做了一件天底下最蠢的事情。
他的眸光森冷,此时曲绾心的在样子,看在他的眼里,是可悲的,也是可怜的。
曲绾心哭了好一会才停下来道:“王爷,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这样爱过我!”
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之前她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完全没有去想别人的心里是什么感受。
之前的曲绾心甚至没有去想为什么简钰爱的是兰晴萱而不是她,只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比兰晴萱更加适合简钰,必定是兰晴萱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让简钰为她倾心。
因为她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在心里恨兰晴萱入骨。
她也曾一度以为只要让简钰看清兰晴萱是个什么样的人,简钰必定就对兰晴萱失望,总有一天会爱上她的。
如今再想起这些事情,她又觉得她当初的想法是那么的可笑。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感情这件事情是完全不能免强的,简钰不爱她,那么就不可能会爱上她,不管她付出多少的努力,又用了多少的手段,简钰也不可能会爱上她!
这个认知是那么的残忍,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曲绾心泣不成声,知良对她的心和她对简钰的心必定是极为相似的,只是她为了得到简钰用尽了她所能用的手段,而知良却选择默默的守护着她。
她的眼睛微微合了起来,才停止哭泣的眼睛又红成了一团。
她不由得想,如果当初她转身看知良一眼,给知良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事她不能再往下想,越想越觉得难过。
在这等死的日子里,她唯一的温暖竟是简钰送来的这一本手札。
简钰看了她一眼后淡声道:“人这一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好爱过一回,这一生也不算是白走了。”
曲绾心轻轻点了一下头,她将手札放进怀里,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对着简钰施了一个大礼道:“王爷,对不起!”
简钰没有扶她,这一声对不起他受得起的,曲绾心近来做下的事情已经不能用蠢这个词来形容,他淡淡地道:“一句对不起有用吗?能让所有的一切变回原样吗?能让知良复活吗?”
曲绾心咬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简钰又道:“我曾对你说过,我当初能救得了你,同时也就能随时杀得了你,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曲绾心愣了一下,想起她这几个月的逃亡经历,看起来好像很是惊险,她也很幸运,但是她知道简钰的实力,若是简钰真的要她的性命的话,她断然是活不到现在的。
他派战杀去追杀她,看似凶险,实则以她对战杀的了解,她是能从中找到脱身的机会,这才能屡次逃脱,才能活到现在。
她不自觉地看着简钰,简钰又道:“让你活到现在,不过是想给你一些机会,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但是,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这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一步又一步的让自己走向绝境,听起来好像是只为了活命,但是事实真的就是那样的吗?曲绾心,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
曲绾心听到他这句话呆呆愣愣地跪在那里,死牢里暗无天日,四周弥漫着腐败的味道,那味道四下盈开,钻进她的鼻孔。
她来这里这么多天了,因为绝望和心死,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身处于何种环境,此时听到简钰的这句话后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那些感知又回到了她的身体。
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睁大一双眼睛看着简钰,眼里此时弥漫着也不知是悔还是恨的东西,让她的心在这一刻也似复活了过来。
有些绝望并不是真的绝望,有些心死未必就是真的心死。
她轻声道:“我想要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话后又能喃喃地问了自己好几句。
半响后她抬起头看着简钰道:“我欠了王爷的命还没有还,我欠了知良的情怕是这一生也还不了了。”
简钰看到她这副样子眼里有些失望,不管曲绾心之前在洛王府里表现的多么聪明,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女了,她只关心着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简钰淡声道:“本王言尽于此,往后你的事情本王会再管,至于你是生还是死,本王也绝不会再过问,曲绾心,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这番话乍一听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曲绾心却听到了这中间其他的味道,她轻声道:“王爷不恨我吗?不杀我吗?”
“恨你?你配吗?简钰冷笑反问道。
曲绾心愣了一下,细细一想,好像的确如此,她却是连恨都不配让他去恨。
她的头又低了下来,简钰又道:“你都要死了,用得着本王出手杀你吗?再则,出手杀手,本王还怕弄脏本王的手。”
曲绾心轻轻咬了一下唇道:“是的,我连让王爷恨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什么好说其他的事情。但是回想之前的种种,我又的的确确欠了王爷很多!这世上的牲畜都知道知恩徒报,更不要说我还是个人。”
简钰微微皱眉扫了她一眼,她对着他再次扣了三个头道:“我欠王爷的,也许穷其我一生也难以偿还,这恩情,我记于心。而我对王爷生出来的那些原本就不该存在的感情,到此时也该做为乌有了。从今往后,我只是被王爷救下的曲绾心,再不是王府的谋士曲绾心了。”
她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却也透出了久多其他的含意。
简钰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理会她,扭头就走。
曲绾心又道:“王爷今日前来,想来不只是为了点化我而来,必然是王妃还有所交待吧!”
简钰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曲绾心淡淡一笑道:“原本依着王爷的心思,想来是看我一眼都是不愿意的,因为我根本就不配。”
简钰闻言倒笑了:“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明知自己错了却还不改,那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曲绾心此时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她轻声道:“是为了倾诗的消息吗?”
简钰没有说话,但是曲绾心已经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几分情绪,知她自己必定是猜中了,她轻声道:“我之前虽然恨透了王妃,但是却也不愿伤及其他人,倾诗就在城西的竹林的茅草屋里。那间屋子里有一间地下室,我之前在里面放了三天的食物,我离开那里已经有五天了,王爷此时去救她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简钰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一直找不到倾诗的下落了,原来是被曲绾心藏匿到地底下了。
他看了她一眼道:“你总算还没有丧尽天良。”
曲绾心的嘴角微微一勾,对他笑了笑,只是她才刚刚哭过,此时虽然在笑,但是那笑意却极为免强,那模样,比哭还要难看得多。
简钰没有再说话,扭头就走了。
曲绾心坐在那死牢的地上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已经满是释然,她知道,她这一生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看他的背影了,这个让她迷恋了多年的男子,多年前以极为霸道的姿态闯进了她的生活,而今又是如此霸道的离开了她的生活。
她的人生,也许在他救她之前就该终结,而当时却并没有终结,不过是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还没来得及体会这个世界的精彩,体会这个世界各种情感。
如今的她虽然算不得大彻大悟,却知道她也还有她没有做完的事情要去做。
她原本以为她这一生已经生无可恋,但是她终究欠下了那么多的情,总需要她一点一点的去偿还。
她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眼里的笑意浓了些,她轻声道:“王爷,我欠你的我将会用我的方式去还给你,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简钰从死牢出来之后,就让战杀去了城外的竹林,然后在那里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倾诗,当战杀将倾诗抱到兰晴萱的面前时,兰晴萱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眼里有了一抹泪光。
倾诗这几个月来应该吃了不少的苦,此时整个人瘦得只余下皮包骨头,之前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此时也变得枯黄,那张脸上更满是菜色。
她伸手探了一下倾诗的鼻息,很是微弱,但是终究还有。
她知道,若是战杀再晚去几个时辰,她怕是再也看不到倾诗了。
她当即吩咐人煮了些米粥过来,再喂倾诗喝了些温水,然后再为倾诗施了一下针,倾诗此时又渴又饿,人虽然还有些昏迷,但是却本能的张开了嘴。
兰晴萱看到倾诗这副样子心里有些难过,却知道倾诗身上并无其他的伤,也没有中毒,只要稍加调理一下,约有个十余日,慢慢就能恢复过来了。
锦娘要照顾夜澜,倾诗又成了这副样子,兰晴萱自己又有孕在身,实在是顾不过来了,简钰便让那些女暗卫来侍侯兰晴萱和照顾倾诗。
只是那些女暗卫们个个身手了得,侍侯人的本事却并不咋样,原本显得有些粗手粗脚的吕萼儿倒显得细致了起来。
只是这么忙下来,倒把吕萼儿忙得头晕眼花,她那些细致的事情做不好的时候就有些想跳脚,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吕萼儿忍不住道:“早前见锦娘在准备侍伺王妃的时候,感觉好简单,觉得那些事情做起来一点都不复杂,可是此时我自己一做,才发现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兰晴萱的听到她这句话有好笑,知道对吕萼儿而言,只怕拿把刀杀个百来个人也比在这里做这些细致的活轻松。
好在下午锦娘也过来帮忙了,吕萼儿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田问秋也来了,兰晴萱才放心些。
有田问秋照看倾诗,她也就不需要那么操心了。
田问秋看兰晴萱这里忙成一团,左右她也没有什么事情,干脆差丫环回田府报了个信,自己就在洛王府里住了下来帮忙。
到了傍晚的时候,倾诗终于醒了,她一看到田问秋和兰晴萱,当即就哭了起来,只是因为她长时间没有喝水,此时嗓子已经哑成一团,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红了,也流不出什么泪来。
兰晴萱看到她的样子轻声道:“别怕,你已经回来了,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倾诗重重点了一下头,张了嘴唇,粗哑的声音传来:“王……妃……”
“你此时不宜说话。”兰晴萱拉着她的手道:“等你再好一点了,再告诉我你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你先好好休息。”
倾诗点了一下头,这些日子她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中,如今回到王府她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兰晴萱朝她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额,眼里满是温柔。
倾诗看到她的笑容,心里满是暖意,也朝她笑了笑。
倾诗一回来,兰晴萱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这一次虽然费了些周折,但是夜澜无事,倾诗也平安回来了,人虽然都受了些损伤,但是总归都回来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经过书房的时候,见简钰在安排一些事情,她平素从不插手他的事情,此时看到他在忙,也不多问。
简钰却对她招了一下手,示意她过去,她过去之后简钰终是将他手边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了,他问道:“倾诗如何?有没有大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饿得狠了,胃有些伤到了,然后身体有些脱水,再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兰晴萱轻声道。
简钰微微点了一下头道:“那就好,这些日子我见你为了倾诗的事情很是发愁和担忧,如今这块石头也该放下来了,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好好照顾好自己吧,其他的人和事你就不要再去管了。”
兰晴萱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也病着吗?这些天也没见你闲着。”
“我是男人,自然不一样。”简钰笑了笑道:“我虽然旧疾复发,但是至少我没有怀孕。”
兰晴萱失笑,拉过他的手道:“整日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简钰轻轻叹了一口气,兰晴萱又问道:“你到底跟曲绾心说了什么,她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告诉你倾诗的下落?”
“她此时已经别无选择了。”简钰淡声道:“倾诗于她也再无用处,此时告诉我倾诗的下落,也算是弥补了她之前所犯的错,她虽然无比可恶,但是细细一想,其实她也就是个可怜人。”
“王爷这是在怜香惜玉吗?”兰晴萱笑问道。
简钰轻轻掀眉道:“我哪里来的那么多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
兰晴萱问道:“什么旧事?”
简钰淡声道:“想起之前曲绾心和知良在王府里相处的种种,其实在之前,我也不觉得知良配得上曲绾心,因为他们两人的能力相差太多,曲绾心比知良要聪明得多。只是感情这路事情,从来就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适不适合。”
兰晴萱笑了笑,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曲绾心何时执行凌迟之刑?”
“应该是在明天。”简钰答道:“凌迟之刑已经有好些年没在京中行过了,却没料到却用在一个小女子的身上,看来那天父皇是动了真怒了。”
兰晴萱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简钰却又道:“之前简义说要纳曲绾心为侧妃,当时出事时,简义却又将所有的一切往曲绾心的身上推,有了这一件事情,他这个贤王之名怕是要保不住了。”
兰晴萱笑道:“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他贤明过,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装的。”
“是啊。”简钰淡声道:“简义平素在一众皇子中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平素做起事情来也是极致的温和,但是私底下却一直极为用心的在经营着一些事情,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事方式,能不能讨父皇的欢心了。”
“由得去吧!”兰晴萱笑了笑道:“父皇高兴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这大秦的万里江山左右现在都在他的手里,若是败在他的手里,史官们骂的也是他。”
“听你这口气,似乎是不想再让我管这大秦的国事呢?”简钰含笑问道。
“倒也不是不让你管这些事情。”兰晴萱轻轻抿了一下唇道:“只是有些替你不平,你为大秦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父皇却防你甚于防狼,这样的君主,又有什么好替他分忧的?”
“你说的是有道理。”简钰轻叹一口气道:“我只是觉得若是战乱一起,那么百姓就要倒霉了。”
兰晴萱轻声道:“我只是一个闺中妇人,没有那么大的见识,也没有那么大的远见,我只想守着我的家,其他人的事情我现在是一概不想管。”
她这话听起来有些堵气的成份,简钰闻言倒有些想笑,伸手将她轻搂入怀道:“今日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想法不是今日才有的。”兰晴萱轻咬了一下唇道:“自上次人倾画去后,我的心里就一直极度不是滋味,这一次又险些折了倾诗和夜澜,我现在只想我身边的人幸福平安。”
她有这样的想法简钰觉得极为正常,他轻轻一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如今只怕很难从朝堂中走出来了,不说别的,光说简义,他就不可能让我安然离开。”
这些事情兰晴萱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们夫妻二人近来为这件事情讨论了好多回,每次讨论的时候,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基本都能达成共识,只是当身边发生一些事情之后,他们的心里又会为之前的想法做一些修正。
兰晴萱轻声道:“我知道,所以如今就算我们不想去应付这些事情也得去就付。”
简钰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兰晴萱轻咬着唇道:“简钰,不管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眼下你都需好好照顾自己,你的病虽然没有在人前表现的那么严重,但是却也是极为厉害的,半点都马虎不得。”
简钰在她的额前轻轻吻了一下道:“我知道,我心里也有分寸。”
两人正在说话间,忽听得盘盏落地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摔得粉碎。
兰晴萱微微一愣,然后便听到了楚离歌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说你这个女子是怎以回事?你上次把我的汤摔了也就罢了,这一次又摔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田问秋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我没有看到。”
“一句对不起就好了吗?”楚离歌怒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兰晴萱一听到两人的对话,她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楚离歌近来天天在王府走动,每次来都是送汤,然后会再过来和她说几句闲话。
这一次简钰又出事的时候,楚离歌也曾宽慰了她好几回,在她看来,如今的楚离歌比起在千源城的时候要成熟稳重得多。
她自从上次见到楚离歌和田问秋吵架之后,还从来没有听过楚离歌这么大声说过话,她的眸光顿时便深了些,想起她和楚离歌初识时,他在她面前那副有些得意又有些傲娇的样子,和此时在面对田问秋时竟是那么的相似。
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拉着简钰的手走出去看热闹去了。
因为他们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兰晴萱和简钰出来的时候,俩人的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暗卫。
由于楚离歌常来王府,所以那些暗卫很多都认识他,此时也在旁边劝架。
田问秋许是被他激得有些恼了,当即冷着声道:“汤现在已经打了,楚四公子想怎么样,你就直说!要怎么处理,你给句痛快话。”
她这般微微动怒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冷然,那双温和的眼睛里也透出了几分凌厉。
楚离歌看到她这副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弄了,道歉的话田问秋方才已经说过了,至于要如何赔,他一时间也没想好,他总不能真的拉着田问秋打她一顿,自然也不可能骂她一顿,至于赔银子,似乎谁也不差那一点银子。
楚离歌咬了咬唇后道:“你已经洒了我的汤两次了,再加上我之前曾救过你一命,这件事情不如这样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天天煲汤给我喝,就罚你煲上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