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打开。
翠枝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痛了双眼,啊了一声,迅速地捂住眼睛,片刻,才缓缓拿开双手,待看清了屋里的人,忙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太夫人。”
“翠枝,知道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把你叫回来吗?”皇甫氏端坐在贵妃榻上,冷声问道。
“奴婢不知。”翠枝茫然问道。
一方被丝线重新缝起的帕子轻飘飘地落到面前。
那帕子一角绣着一行小字:青黎如黛,黛若佳人,一寸相思,两处闲愁。
青色的丝线绣在洁白的帕子上,格外显眼。
“说吧,怎么回事?”皇甫氏轻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问道。
楚嬷嬷上前挑了挑烛光。
屋里的光线腾地亮了起来。
“奴婢,奴婢不知……”翠枝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啪地一声。
一个茶碗碎在面前。
温热的水渍溅到了她的脸上,翠枝忙匍匐在地上,颤声道:“回禀太夫人,这帕子是二少夫人遗落下的,奴婢捡起后,就忘了还给二少夫人了,奴婢不是有意的。”
“这上面的字,是你绣上去的,还是原来就有的?”皇甫氏又问道。
“是,是奴婢绣上去的。”翠枝不敢抬头。
“你识字?”皇甫氏心里顿时有了数。
“奴婢不识字。”翠枝摇头,说道,“是司徒先生身边的那个红裳告诉我的,她说先生有把扇子上就是这样写的,所以。我就绣在了帕子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皇甫氏继续问道。
翠枝沉默不语。
她原本想回来后,还给沈青黎的,可是不知道兜兜转转了一番,怎么就到了皇甫氏的手上。
“红裳是谁?”皇甫氏见她不语,忍着怒气问道。
“她是,是司徒先生的侍妾。”翠枝垂眸道,想起那个妩媚的女人。她心里一阵泛酸。
只不过是个西域女人。怎么就入了司徒先生的眼?
皇甫氏朝楚嬷嬷递了个眼色,楚嬷嬷会意,带着屋里的人退了下去。接着,皇甫氏沉声问道:“翠枝,我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你虽然是少夫人的陪嫁,但是我还是有权利把你发卖了的,以你的姿色,如果卖到青。楼,我想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
“太夫人饶命,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翠枝慌忙磕头道。
“那好。我问你,那个司徒空是不是喜欢二少夫人?”皇甫氏眯眼问道。
“是。司徒先生曾经做过二少夫人三年的西席,他们两人暗生情愫……”翠枝战战兢兢地说道,“后来慕府去靖州下聘,二少夫人是百般不愿,可是坳不过伯爷,所以才不情不愿地嫁给了世子。”
“此事还有谁知道?”皇甫氏不动声色地问道。
“因为当时二少夫人跟奴婢交好,每次去学堂,二少夫人只让奴婢一人跟着,所以除了奴婢,桃枝和碧桃她们都不知道。”翠枝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甫氏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翠枝,说实话,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把你怎么样,如今你说了实话,那我就更下不了手了,你只要记住,今后,你只要不再对人说起那个司徒空跟沈青黎的长长短短,你就没事,否则,我绝对不会留你。”
“奴婢不敢。”翠枝见皇甫氏的脸沉了下来,忙磕头道,“奴婢不敢瞒太夫人,其实奴婢早就发现,二少夫人自从嫁给世子,就不再提司徒先生了,就连去年司徒先生刚来京城的时候,二少夫人也没有跟他见过面,倒是奴婢很为司徒先生鸣不平,反而一心想撮合他们,好再一次受到二少夫人的重视,因为奴婢觉得,二少夫人待奴婢不及以前那样好了!”
“你当真是这样想?而非有人指使?”皇甫氏冷冷问道。
“奴婢句句属实。”翠枝垂眸道。
“好,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皇甫氏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反正永定侯府是再也容不下你了,就看你怎么对你的主子说了。”
“奴婢遵命。”翠枝顿时跌倒在地上。
原先那个大汉立刻走进来,迅速把她装进麻袋,扛了出去。
夜色渐浓,一辆马车悄然出了后门,疾驰而去。
月色下,几匹快骑在山脚下停下。
慕云霆和皇甫卓相继跳下马来,沿着山间的小路,在受宠若惊的知府大人的带领下,到山谷里查看被盗挖的那些山石。
不远处,一群人影迅速地一闪而过,转眼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中。
王宁熙知道慕云霆和皇甫卓都看到了那些身影,尴尬地解释道:“殿下,慕大人,自从大人前些日子严令他们私自到山里采石,这些人白日里是消停了,可是一到晚上照样出动,官府兵力有限,顾此失彼,还望殿下大人恕罪。”
因为此事牵扯到利益,不少人都盯着这件看起来棘手,实则是个能捞到银子的肥差,谁都知道靖州这边的采石明里暗里的已经采了好多年,那些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拿银子贿赂官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慕云霆虽然是三州总司,可是县官不如现管,有些事情,他不会知道的更多。
皇甫氏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王宁熙,他们刚到,那些人就得到了消息,谁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
此次他主动请缨前来协助慕云霆调查靖州这边私采山石的事情,慕云霆自然欣然从命,毕竟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虽然有人猜测,其实是皇上不放心慕云霆,派了个眼线在他身边而已,
对此。慕云霆毫不在意。
沧浪会的人神出鬼没连官府都不怕,蛮横至极,如今,他要对沧浪会下手,寻常手段根本行不通,正好皇甫卓在他身边做个见证,省得日后有人挑他的麻烦。
“王大人。我听说沧浪会有个分舵在靖州。你知道他们的秘密联络点在哪里吗?”皇甫卓突然问道。
“下官惭愧,下官不知。”王宁熙擦汗道。
“殿下记错了,沧浪会的分舵在幽州。而不是在靖州。”慕云霆瞥了一眼颤颤巍巍的王宁熙,又看了看天色,吩咐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我和殿下还要连夜赶往幽州,等我们回来,咱们再商议对策。”
“下官明白。”王宁熙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待他走后,皇甫卓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背影。沉声道:“慕世子觉得他会去哪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通风报信去了。”慕云霆挑挑眉,转身往外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这就带殿下去个好地方。”
“咱们真的要去幽州?”皇甫卓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不,我们去倚红楼。”慕云霆坦然说道。
皇甫卓愣了一下,继而又笑了,揶揄道:“没想到慕世子还是个多情种,可是要带坏本殿下吗?”
“殿下误会了。”慕云霆笑笑,“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带殿下出去找乐子,而是这个倚红楼,正是沧浪会分舵的联络点。”
皇甫氏这才释然。
两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沈府。
司徒空和沈恪正在凝神下着棋。
两人都是一袭白衣,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品茗下棋,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有家仆来报,说知府大人来了。
“请。”沈恪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司徒空则是眼皮也没抬一下。
“先生,伯爷。”王宁熙进门后,满脸堆笑地打着招呼,见司徒先生看了他一眼,忙道,“四殿下和慕大人刚刚到了靖州,现在正在城外山上查看。”
沈恪低头走了一步棋,问道:“既然妹夫到了靖州,想必会到家里来吧!”
“怕是不能,慕大人说他要连夜赶往幽州,还说沧浪会有个分舵在那里。”王宁熙笑着说道,“可见眼下,朝廷并没有怀疑咱们。”
司徒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王大人,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为慕云霆当真把你看作是自己人?要是他真的怀疑沧浪会分舵在幽州,他是不会当着你的面说的,我看你多半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先生的意思是慕世子还在靖州?”沈恪抬头,眸底掠过一丝惊讶,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难不成他知道了咱们新的联络点?
想想,觉得不会,沧浪会的联络点,几乎一个月换一个地方,眼下这个联络点才刚用了几天,他就知道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司徒空索性把棋子一推,穿鞋下炕,“走,看看去。”
三人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倚红楼,在靖州的易江湖畔。
湖边,傲雪的红梅还没有凋谢,含苞的杏花早已俏立枝头,不时有乐曲声,欢笑声,随着晚风徐徐飘来,吹皱一池碧水。
一楼大厅,早已是人声鼎沸。
慕云霆和皇甫卓一边喝酒,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动静,倚红楼看上去跟一般青楼没有什么区别。
一楼正前方搭了个戏台,有伶人在跳舞抚琴。
客人们看到兴奋处,便疯了一样地往戏台上扔银子,笑声浪语,不绝于耳。
两人见此,不禁相视一笑。
这时,一个扭着水蛇腰的红衣女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俏脸凑到两人面前,呵气如兰地问道:“不知道今晚小女子能不能有幸伺候两位郎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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