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玄天洲弥天城的灵隽显然不会知道碧霄域内的种种阴谋诡计,与玄明剑断开了联系的她同样也无法再准确地感知发生在玄明剑身上的事情——或许也只有等到她见到宣如昇,才能明白自己的本体都被这些野心家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议,当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搞定这一轮挑战赛。
这一轮筛选在一座华丽宽敞的宫殿中举行,当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大殿主位上的玉德府裁判起身淡淡道:“比试即将开始,各位参赛修士可有何不解之处?若有,现在可以提出。”
种种细则在进场之前众人都已经了解清楚了,此时没有人提问。
玉德府裁判点点头,“那么,比试开始。”
话音方落,他已经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简,微微用力便将其捏碎,旋即只见每个人面前都出现了一本虚幻的典籍。
“你们的参悟时间只有三天,参悟过程中禁止影响他人!”
玉德府裁判坐下之后,所有参赛修士不约而同地翻开了那本虚幻典籍——这可是传说中的顶级秘典,在场七千二百人,有幸见过这一等级秘法的人寥寥无几,谁会不感兴趣呢!
在修真界,低阶的心法、秘法还能用普通的纸张记录——就这也依旧存在文字表述与真实情况有出入的问题,高阶的秘法通常是被记录在专门炼制的传功玉简或其他法宝之中,因为能引动天地之变、穷究宇宙天理的秘法,单纯用文字很难表述,一般还要加上修炼全过程的运功图,这样才能大大降低走火入魔的危险。
灵隽对此也很有兴趣,翻开典籍之后便沉浸其中,默默参悟起来。
这本秘法的名字她暂时还不知晓——暂且就称之为《弥天秘典》吧,开篇也并没有说明它具体是适用于哪一方面、需要哪种修行者才能修炼的秘术,这里面多少就有些故弄玄虚的成分了——或是秘法的创造者刻意而为,或是为了此次论剑大会而特意遮掩了一部分内容。
但无所谓,山海界的修行之法虽说浩如烟海、大相径庭,但却都统一在修真体系之中,算是殊途同归。
作为这一体系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大多数顶级秘法的适应性是十分广泛的,因此以一部顶级秘法作为考题,基本不存在有人连考题都看不懂,之后的答题环节只能瞎编的问题。
《弥天秘典》的开篇部分就记载了几个术法的施展方式、诀窍,但灵隽翻阅它的时候心中涌现的感悟可不是这些术法表面上的正统施展方式等——她几乎是理所当然地想到,若能将这些术法移植到剑道上,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过具体该如何创造呢……
灵隽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等她回过神来,一瞥计时,竟然已经两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她还停在开篇第一页,而且像她这样的人还很不少。
回过神来之后,灵隽仿佛明白了什么。
《弥天秘典》确实是一本不可多得的顶级秘法,但它更大的作用却不在于此。而且,连她都免不了中招被卡了两个时辰,其他人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恐怕还真有可能等三日之期到时,所有人依旧还是在看开篇第一大段,后面的根本一眼也没看。
“那可就亏大了。”
要知道,场上的这些修行者之所以明知道之后创造的秘法将会被公开还不愿意放弃参赛,既是因为舍不得种种荣誉,也是因为他们对《弥天秘典》非常期待,结果……
这个念头只在灵隽心里转了一圈便消失了,她很快又投入到《弥天秘典》的参悟之中。
翻过第一页,第二页本该进入正题,但是并没有——第二页依旧是一些杂谈笔记一类的东西,一句正经修炼会有的密语、道法真言都没有,只是又出现了几个小术法。
灵隽这一次中招的时间比上一次就短了不少,走神的时候想倒不是剑法了,而是又不自觉地将那几个小术法与青神木的天赋神通联系在了一起,琢磨着该如何改进它们,将它们融入青神木的修行之法中。
“继续看吧。”
醒过来之后,灵隽也只能压下疯狂想要去密室静室推衍的心,继续翻阅了下去。
《弥天秘典》果然是一本有毒的顶级秘术,它只能按照顺序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来,不允许看了几页开头就立刻翻到后面看大结局;它还仿佛有灵智一般,只要多看了几眼,试图钻研其中道理,就会立刻无缝连接己身所修之道,还引你不断深化这一想法。
想要在三天内看完这本书,难度不是一般的小。
灵隽突然间萌生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有没有机会,能让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好吧,她就是突然想搞点大场面,在森罗殿那里刷刷脸,等混进去了再说。
至于一个不慎有可能鸡飞蛋打?
不存在的,三日之期一过,灵隽答题的时候毫不犹豫就能将刚才领悟的两种秘法“变现”,同样也能保证自己的成绩可以前百,既然有时间,那不如用来冒冒险,不成无碍于大局,成了就又能装逼,这就非常符合“暗渊”这个爱好搞事的人设。
灵隽果断放弃了一页一页去翻《弥天秘典》,转变了思路,试图将这本无辜的书拆掉。
……尽管它看起来似乎只是虚拟的一片光影罢了。
“顶级秘法这世上没人不想要,就算是顶尖大能也一样高,但玉德府却能将它带来,还直接作为考题考验参赛的选手……他刚才捏碎了那块黑玉才将秘法发给每个人,或许有可能,这就是防止泄密的手段之一。”
灵隽默默思索,“倒也不一定完全都是虚拟的,否则它的传功之效、蛊惑人心之效不会如此强烈,连神魂远胜同阶修行者的我也根本无法抵御,不知不觉就被侵扰了。”
“既然不是完全虚假的,不是一些简单的特效搞出来的,那它就有可能是……一个阵法,或者一个组件?”
灵隽忽然灵光一闪,唇边也不禁带起了一丝笑意,原本已经停下的手又翻开了《弥天秘典》,但这一次可不仅仅是为了参悟……
·
灵隽忙着“考试”,另一个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人也在忙着,只不过他是忙着蹲点。
幽冥之海,九海极渊,又到了幽族添丁进口的日子,林玉澄等这个日子已经给等了很久。
九海极渊乃是幽族禁地,只有幽冥圣主能随意出入,除他之外,即便是少主也不被允许进入——甚至靠近。
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果幽冥圣主愿意带自家后辈去长长见识,又或者他有事在外,无法在此时赶回族中举行祭祀大典,那也是必须要有一个人去九海极渊的。
林玉澄不知道幽冥圣主干什么去了,反正暂时回不来,于是将祭祀大典交给了他,临行之前还反复叮嘱了他都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做。
这正中林玉澄下怀,他早就想找机会来九海极渊看看,找出三生镜与九海极渊之间的关系。
做完祭祀之后,正是满月时分,海上的雾气在皎皎月光之下渐渐淡去,露出黑暗深沉的平静海面。
片刻之后,满月的辉光收束成一道无比凝实的光束,吝啬得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极致的黑,唯有它照耀之处,即便是深海之底,依旧亮如月光下的城池。
“嗡!”
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在林玉澄耳边响起,他清楚地知道那不可能是幻觉,但郁闷的是他根本找不到声音源头,只觉得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烦躁与愤怒,仿佛被人挑衅了的狮王。
林玉澄不敢大意,全神戒备的同时,也不忘感应着九海极渊深处的变化。
变化么……当然是有的,那就是一大批在刚刚诞生的幽族,现在正在不断上浮,等到他们浮出水面,凝聚的月光也将会散去,那时候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他愈发凝神感应。
或许是因为他曾短暂地拥有过三生镜的一面宝镜,林玉澄竟然还真的感应到了一丝奇特之处。
不过令他不解的是,那一丝奇异之处……是他以前掌控巽镜时从未感受过的。
“难道是因为,我以前拥有的是巽镜,现在这是其他几个宝镜之一?”
林玉澄想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事实上,他根本没必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因为很快答案就摆在了他的面前——那些新诞生的幽族已经浮上了水面!
林玉澄的工作之一就是捞起幼崽们,将他们带回幽神殿,进行幽族的通行教育。
他本以为这份工作再简单不过了,但当看见躺在水面上安然沉睡的一群……鸡皮鹤发的老头子婴儿时,那一瞬间的冲击力简直将他整个人都给炸懵了。
——啥?我们幽族刚出生的时候长这样?这不太对劲吧……
林玉澄霍然色变,捞起一个刚诞生的幽族幼崽仔细端详,片刻后神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幽族虽然诞生于九海极渊,但生下来的时候也同样是婴儿模样,不存在生来就是老人的情况,而眼下这一批……
他不信邪地又捞了几个幽族幼崽,结果与第一个幼崽的情况一般无二。
“寿元耗尽,大限将至?”林玉澄觉得刚才自己的探查结果简直惊悚得可笑,“他们这才诞生多久?有一个时辰么,竟然就大限将至?”
三生镜与九海极渊的关系还没完全确定,就遇到这样一件事情,林玉澄也没心思放在这上头,而是立刻联系了幽族的另外三位少主和其他长老,详细禀明了他遇到的这件怪事。
九海极渊是幽族的根本之一,这一批出生的幽族竟然成了这样,所有还在幽冥海的长老都纷纷赶来——其他三位少主此时并不在宗内。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九海极渊迎来了最近这几千年来的“旅游高峰”,外来人口同比增长百分之几百。
每个赶到现场的幽族长老反应都与林玉澄差不多,目瞪口呆,茫然不已。
“怎么会这样?”二长老失魂落魄道,“这不应该啊!”
三长老警惕地看向林玉澄:“是不是你在祭祀时出了什么差错?!”
林玉澄当然不可能认下这个罪名,“当然不是!我的祭祀礼法都是圣主和三位长老亲身传授,岂会出差错?若你要说我是故意如此,那我又有何目的,非要犯下这等大错,还不知道逃走!”
“也许是贼喊抓贼……”
“闭嘴!”
大长老怒视三长老一眼,心痛地将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幽族幼崽放在一个大木盒之中,默然片刻,才从震惊、恐惧与茫然中回过神来,“此事,我已告知圣主,圣主将立刻返回。”
“就我方才查探所知,这……这是正常衰老,海水中也没有任何毒素。这些幼崽从未修炼过,寿元都是最基础的一千岁……只有一个可能——时间加速!”
“有人对他们用了时间加速?!”二长老震惊不已,“可是……为什么?不对不对,问题是这世上应该没有掌握了时间法则的人才对!”
“是的,所以情况会更加糟糕……九海极渊中应该是出现某种变故了,它、它很可能与一个时光秘境相连了……”
“嘶!”
一瞬间,在场之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远在元泽秘境群内那个被发现不久的时光秘境——它好不好暂且不论,但因为它的出现,元泽秘境群发生了重大动荡,许多秘境都消失了……有人怀疑那些消失的秘境是被时光秘境给吞噬了。
如果以上猜测尽数成立,那他们幽族的根基就彻底废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
“这只是猜测而已,我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三长老勉强挤出了一个笑,“一切等圣主回来再说吧,相信圣主一定能查明真相、解决问题的!”
这话说得真是没底气,奈何它已经成了唯一的安慰,在场众人难得没有急着反驳他,而是默默垂首看向海面上连绵无尽的尸体……
希望,这一切不要太过糟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