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其实过去与现在没有什么差别。
晓月没有跟着鬼灯去中国，一来是由于日本的地狱最近在忙着和西欧的地狱“友好往来”，二来则是因为晓月她自己不想去。在记忆逐渐恢复的如今，她不想接触自己的祖国。
主要还是时期的缘故，就算地狱里都对日本如今的选择表达了强烈的排斥，彼世也无法干预此世的情况。晓月不想看到自己的祖国满目疮痍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乖乖缩着。就连面对鬼灯都有些不对劲，干脆跑到了天国，去找白泽聊天了。
白泽也在不爽，研磨药材时动作都重了不少，就算对着平日里友好的女性，都有点不在状态。
看到晓月，白泽的气势缓了缓，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我知道。”她隐隐记得未来的情况，知道这对中国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成长阶段，只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干预插手，所以就算有再多的急切与希冀也只能压下来。
确定晓月的状态不错，白泽也收回了手，恢复往日笑眯眯的模样：“要不是如今的人们对于我们这些灵异神怪抱有怀疑之心，看不到我，我就去战场上溜达一圈当当吉兆了。”
他说得有趣，晓月也笑了笑，两人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
“那家伙终于放弃提高你的武力值了？”白泽趴在柜台上，看着晓月处理药材。
“不是放弃，而是结束了。”晓月头也不抬地说，几百年来的锻炼，她都快习惯成自然了，别人不知道，鬼灯再清楚不过，她的武力值已经升到了最高，不可能再有长进。
她的外表年龄已经几十年没有变过了，之前虽然缓慢，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会有所变化，现在这种情况只说明一件事——她现在的外表年龄，就是她的真实年龄。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模样，也就不会再成长。而现在，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
白泽活了这么久，也一直有关注晓月的问题，当下听懂了她的话。他没立刻接话，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晓月，这才眯着眼睛笑道：“晓月也变成大姑娘了，不过太凶悍可是会没人要的。”
晓月被他的话呛到了，咳嗽几声才缓过来，冲着白泽翻白眼：“没人要我就赖着你。”
“好啊。”白泽欣然地张开双臂，“随时欢迎你的投怀送抱。”有同一个祖国，他又是看着晓月长大，比起女朋友，他倒更觉得晓月像是女儿，或者是倾向于“后辈”、“子孙”的概念。
“投怀送抱就免了吧。”晓月扶额，她也听得出来白泽在开玩笑，想了想又说道，“不过，真要说赖着谁的话，我还是觉得鬼灯比较好，我其实算是他养大的啊。”当然，她心底深处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惜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个人的事，仿佛本能般依赖着那个人。
一听到这句话，白泽立刻变了脸色，当年就有四个女人跟他说了类似的话，导致他爆发，去地狱的纪念活动上大闹了一番，还得凤凰他们帮忙善后，现在晓月都这么说，他真有再次爆发的冲动。
那件事晓月记得清清楚楚，眼看白泽要发飙，赶紧说自己是开玩笑，同时在心里哀叹。平时白泽也算是个好脾气的长辈，可惜一牵扯到鬼灯就变得幼稚又小心眼，简直不可思议。
又聊了一会儿，晓月拿着买的药材回到了地狱，正好看到一个亡者从阎魔殿出来。
她觉得那个亡者有些眼熟，忍不住朝着他走了过去，带着她的狱卒认识晓月，也就停下来打了声招呼。晓月顿了顿，问道：“这个亡者是要送去轮回吗？”
狱卒一口答应下来，晓月将手里的药材交给他：“你帮我将药材送去给鬼灯大人，我送这个亡者过去，鬼灯大人问起，你就说……”晓月又看了眼那个亡者，“我觉得这个亡者眼熟。”
晓月也算是地狱里的元老，自身能力过硬，又有鬼灯帮衬，狱卒也不敢多说什么。
说是轮回，其实就是地狱最近投入使用的转生系统，这点也有参考中国的成分在，毕竟最近地狱爆满，让所有亡者在地狱受罪也不容易，加上地狱的种类设置本来就有不合理的地方，一些无关紧要的亡者就干脆送去轮回了，也算是减轻地狱的人口负担。
四周没人，女人也就大着胆子向这位看似地位不低的人问道：“请问你认识我吗？”
“不是，”晓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只是我的记忆里似乎有过你的脸。”
女人不太能理解晓月的话，不过很快自顾自地说起了他的事——亡者大概都有倾诉的想法。
她的生平在这样一个年代里算不上罕见，丈夫和儿子都被要求加入军队，结果在战场上丧命，留下她一个人在家里，得到战报的时候也生无可恋，选择了自尽。
晓月没法去评价她的做法，毕竟这个时期日本的大男子主义还很严重，又是战争时期，女人独自生活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死亡或许还要更轻松些。
“明明在死前还很记挂，死后反而没太大感觉了。”女人的语气难得有几分惆怅。
“下辈子他们就不会是你的丈夫和儿子了。”晓月顺口说道，这种事本来就是随机的，她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你这辈子以自杀结束生命，下辈子会给你惩罚的。”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彼世，对于自杀都深恶痛绝，彼世的居民从来都羡慕着此世。
女人轻轻地笑了笑：“嗯，我知道，只是对不起下辈子爱着我的人了。”
有的事真的得等到做过了才后悔，只是女人既然做好了准备，晓月也不会多说什么。等来到转生系统的所在地，将女人交给负责接待处理的人，晓月又过去寒暄几句，问了一下。
“那个女人的下辈子啊……”负责人翻了翻，“最近转生系统刚投入使用，估计还要等上很久，才能轮到那个女人转生，不过像这种自杀的，大概会疾病缠身吧？”说着负责人也摇了摇头，“不过其实她这辈子也过得很凄苦，作为补偿，出身和生活条件应该不错。”
晓月的指尖不可察地颤抖了下，她撑着表面上的镇定和负责人告别，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像是憋着一口气，一直跑到双腿酸痛，才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
她的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脊梁深深地弯下去，梳好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十分狼狈。
有水珠砸在泥土地上，印出一个深色的水印，又因为八大地狱的炎热，很快消失不见。晓月努力直起身，扭过头看着远处的转生系统，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她来说，那是故人，可是对那个女人来说，或许要在很久以后才会见到她。按照当初关于白兰的记忆，也有可能这不过是那个女人的平行世界，就算有未来，也和她知道的不一样。
为什么会忘记呢？那些温馨的曾经，一旦回想起来，就好像冬日的热茶，暖入心底。
她亲眼看到过那位夫人的死亡，在灵堂上敬香，甚至守过灵。她答应那位夫人会陪伴在她心疼的儿子身边，在守灵夜抱着那个孩子一起无声地哭泣，自己最后却也因为意外毁约。
这大概是她恢复的记忆里，她最容易接受的一段，也因此想起了很多事。
她真正的身份是谁，又因为什么而变成这样，即使还有模糊的地方，也不妨碍她了解全部。
三段记忆，三个研究对象，就连同后来不用心的猎人世界，和置她于死地的这个世界，记忆也都重新灌回到她的脑袋里。痛苦吗？当然痛苦，但或许是过去了太久，伤口也愈合了。
晓月的双腿还因为脱力在颤抖，但是腰已经直了起来，她有一瞬间在恍惚，因为她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白石弥生、露娜、晴夜、莱尔、言峰树理，晓月……还是林晓月。
扮演过太多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人生，才会慢慢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就连感情也渐渐变得淡薄，甚至可以说是冷血到了自己都陌生的程度，才会对记忆里的自己没有代入感。
“你在这里做什么？”平淡的嗓音响起，男性的嗓音带着特有且熟悉的低沉，晓月猛地抬起头，就看到鬼灯皱着眉头走过来，肩上还扛着那根狼牙棒，怎么看怎么凶悍。
可是看着这样的鬼灯，晓月却有种笑起来的冲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鬼灯问道：“你怎么了？不是送亡者去转生系统吗？”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后半句话鬼灯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的意思晓月明白，接着话笑了笑：“只是恢复记忆了而已。”
她的话说得轻巧，鬼灯却是挑了挑眉。晓月不是说想起了一段记忆，而是说恢复记忆，那就说明她是都想起来了。想到这里，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晓月抢先了。
“我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晓月的声音低低的，“我到底是谁呢？”
鬼灯想都没想就将狼牙棒对着地面砸了下来，吓了晓月一跳：“你只是你自己。”
不管有多少身份也好，性格大变也好，只要知道“是自己”就好了。晓月钻了死脑筋，鬼灯这么一说倒是立刻反应过来，跟着便笑着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