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叙抬眼,看了看孙忱。
他倒了杯茶,轻笑一声,嗓音缓缓地:“有事儿,跟我说就行了,孙叔。”
傅叙并不想在这一刻打破平衡。
他说出来,他会想应对方法,而不是给温吟直面一击。
孙忱看了看温吟,点了点头。
温吟坐在傅叙旁边,“你们两个为什么眉来眼去的?”
“你看错了。”傅叙揉了揉温吟脑袋,轻声温柔的问:“昨天晚上是不是睡得不太好?”
“是吧。”温吟:“可能是一直在下雨,天气变冷了,睡得不太好。”
“空了再去做一遍检查。”
很快,傅叙叫的早餐就过来了。
三个人,是一起吃早餐的,孙忱一直忧心忡忡。
温吟直觉,他是来通知不好的消息的,但是他们两个又不好当着她的面说。
于是她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这一顿早餐很快就吃完了。
“不用吃那么快,没人跟你抢。”傅叙看她反常的速度,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吃的这么快,对胃不好。”
温吟胃不好,有胃病,一直没有正常吃饭造成的。
但很少会犯胃病,傅叙把她照顾的很好。
温吟摇头,笑眯眯的:“我也锻炼一下,我吃饭的速度老是吃的那么慢的话,会影响效率。”
她起身,看着傅叙和孙忱:“我先进屋去看书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就说吧。”
往房间走了两步,温吟忽的又顿住了脚步,眼神看向了孙忱:“你不准再打他。”
孙忱:“不会。”
傅叙冲她笑:“进去吧。”
“我们出去说。”傅叙起身,拿了车钥匙:“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有之前的前车之鉴,傅叙觉得,他们两个不适合在客厅里面谈事。万一孙忱又控制不住情绪,温吟还是会出来。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大事。
孙忱点了点头。
出去的时候,傅叙给温吟发了一条消息:“我去送孙叔叔回家,你在家乖点,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温吟坐在书桌前,看到这消息,撑着脑袋想了想,给他回复了一句:“你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女人的直觉,在有一些时候是莫名其妙的很准的。
傅叙:“瞎想什么?送完就回来。”
……
傅叙与孙忱,到了一个无人的咖啡馆。
男人坐着,眼神缓缓,轻抿一口咖啡后,看向孙忱:“说吧。”
孙忱挺佩服傅叙他这种云淡风轻的做派,好像任何事情放在他眼里都是一件小事。
孙忱深吸一口气:“你妈妈,是我姐姐。”
“所以……你和她,不能在一起。”
傅叙端着咖啡的手,忽的顿了顿,眉梢也紧紧皱起。
捏着咖啡杯的指节,紧紧的泛起一阵红,他只要再用力,这杯子能从手里碎掉。
嘴里苦涩的咖啡,苦味儿似乎变得更加的浓郁了。
他坐在原地,端着咖啡杯,起码有五分钟没有说话,脸色也沉寂着。
孙忱坐在他对面,虽然他是长辈,但在这种时候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威压,冷冷的,直逼人心。
那种强有力的压迫感,从未有过。
孙忱见他五分钟不说话,也跟着他一直沉默。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可以怪我……我应该一开始就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但是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们两个能在一起。”
孙忱敛下眉目:“所以你们……”
“啪——”很轻微的一阵响声。
傅叙把咖啡杯放在桌上,碰撞出的声音。
狭长的眼神清冽缓淡,悠悠的看着孙忱,再次开口时,语气依旧稳沉:“确认?”
孙忱点头。
“不然我不会急着让你们两个人分手。”
“你能把她照顾好,我当然很高兴。”孙忱说:“但有这一层关系在终究是不行。”
“我跟你妈妈不是一个姓,但确实是亲生的姐弟。”
“其中的关系复杂,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傅叙敛眉:“关系复杂,就证明这个关系也有可能是错的。”
“从小你们没有生活在一起,这个结论从何而来?做过亲子鉴定?”
孙忱顿了顿,摇头。
傅叙:“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他语气淡淡的:“倘若关系是真,那我可以不要孩子,只要她同意。”
“若是不同意,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发展为表面,持续到她的病情结束。”
听到孙忱的话后,五分钟以内,傅叙理出了好几条思路,好几条后果。
有些人遇到问题,先是情绪化许久,再解决问题。
而有些人当机立断,立马沉寂想解决方案。
事情遇上了早一点解决是解决,晚一点也是,为什么不早一点?
傅叙从不让自己的情绪拖着自己很久,他很少内耗。
很多事情都看得透彻,想得清楚。
孙忱皱眉:“你……”
傅叙轻声,嗓音稳沉内敛:“孙叔,我说过我不会跟她分手,不会让她受伤,世上肯定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但我能为了她想很多种方法,铺很多条路。”
“即便你今天告诉我,我跟她在一起我会死,我也不会分。”
“更何况,只是你说的这么一个情况。”傅叙说:“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顺其自然了。”
“你这是将错就错。”
傅叙摇头,笑了笑,似是苦笑:“人生从不善待我,苦一辈子,甜一阵子。”
他抬了抬眼,眸底笑意讥诮:“最后有个人告诉我,这阵子的甜,是个错误,是我不该有的。”
“当然,28年人生,该经历的都经历得差不多,命运最不公平的是,爱玩弄两个命不好的人。”
“吟吟是女孩子,小时候承担的痛苦已经许多,她拥有的东西也并不多,你让我跟她提分手,孙叔,真的不可能。”
傅叙:“我怎么舍得?她是我看着从坏变好,我一把她拉出地狱,现在你让我亲手再把她推下去?这是要让她粉身碎骨。”
“以后你让她怎么相信感情?”
“若是用这样的理由去跟她提分手。”傅叙抬眼轻笑:“倒不如告诉她我死于意外。”
“当然,我不会选择这个选项。”
傅叙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看着孙忱:“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明天我们做个亲子鉴定。”
孙忱心里五味杂陈,听到他说这些话,他心里面也十分的不好受。
傅叙过的什么日子,他最清楚不过,起早贪黑,需要帮他,更需要在商场站稳脚跟。
还需要让自己的体能跟得上。
不然谁没事天天5点起来锻炼?
他帮孙忱做事,打通人际关系,自然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
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以后,就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危险。
每天过的日子,也等同于是刀尖添血了。
以及……还有其他很多事。
孙忱叹了叹气:“怪我,是我一开始没有跟你交代清楚。”
“我要是说清楚了,你们两个也不至于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傅叙轻笑一声,“你回去休息吧。”
人生没有早知道,发生了的事情没必要一直提,毫无意义。
孙忱:“到头来我还比不上一个小辈稳沉。”
“你只是太激动了。”傅叙说:“我也没有稳沉。”
他只是需要临危不乱的撑起任何事儿。
……
傅叙车停在公寓楼下,男人倚靠着车门。
抽了许多烟,满地的烟头,足以说明他心思有多乱。
她抽了多久,温吟就站在阳台看着他抽了多久。
最终,见他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温吟穿了外套,下了楼。
傅叙再点燃一根烟,刚叼到嘴角,就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冲着自己跑过来。
他捻灭手里烟,接了个满怀。
温吟扑进他怀里,满身烟味儿,她抱着他的腰,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么不高兴。”
傅叙一直是稳沉的人,从来不怎么发脾气,任何事情也处理的游刃有余。
很少看到他这样烦躁的时候。
一定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
看到他不高兴,温吟心里就闷闷的,跟着不高兴。
“没。”傅叙笑了笑,面色温柔,宠溺的揉着温吟脑袋:“烟瘾犯了。”
他烟瘾没有这么大。
温吟心里明白,他是不想说。
他看着怀里小姑娘,心里惆怅的紧。
这抱怀里的,还能抱几时?
“哥哥~”温吟抓着他衣袖晃了晃:“你知道我出来干嘛吗?”
“嗯?”
“想去买东西吃,你陪我一起。”
“好。”他应声。
正式的冬天来了,天气冷得很,傅叙把她手揣进自己兜里暖着。
温吟买红薯,买板栗,还有冰糖葫芦,过冬三件套。
“以前不见你喜欢吃这些?”
买这些东西还需要排队,买的人挺多的。
傅叙跟温吟排队。
她往傅叙怀里钻,他替她挡着风。
温吟说:“就是因为以前没有吃过,所以现在想要尝一尝嘛。”
他们两个人站在人群当中引起来很多的注目。
买完以后,温吟坐上车,没让他马上开车:“你等等。”
“嗯?”傅叙偏头,疑惑的看向她:“怎么了?”
温吟从口袋里,拿出冰糖葫芦:“我以前没吃过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她对吃的,从不研究,只有厌恶。
“嗯。”
“但遇见你过后,我能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是吧?”温吟坐在副驾驶,笑得甜丝丝的:“我觉得你就是我的解药了。”
她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酸甜酸甜的。
随即凑过去,一腿跪在中控台,一手撑着他的肩膀,傅叙怕她摔了,连忙扶着她的胳膊。
也就因为他扶了这么一下,有了受力点,另外一只腿干脆伸过去,随即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呼吸沉了沉。
“吟吟……”
温吟放下糖葫芦,双手抱着他的后脑勺,“别叫我,叫也没用。”
“我要强吻你,哥哥。”
话音落下,她低头就吻他。
糖葫芦酸甜的气息在口腔中蔓延。
傅叙呼吸急促。
“别乱动,温吟。”
“噢。”温吟咬了咬他的唇瓣:“以后我会爱上糖葫芦的。”
“糖葫芦味儿的吻。”温吟眸底笑意盈盈,朝他眨了眨眼:“以后吃糖葫芦,都会有哥哥的味道噢~”
她坐在他的身上,让他有些难受。
不是她重,是其他的难受。
傅叙低声:“坐腿上,别坐那儿。”
温吟轻笑,从他身上起来,坐回了副驾驶。
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刚坐过的地方。
她翘了翘唇角:“还是女朋友好吧?一坐解千愁,现在哥哥脑子里面是不是就没空想其他事儿,就只想着一件事儿了?”
“以后少跟孙叔叔那样的接触。哥哥,年纪大了,少操心,多操……”
“温吟。”傅叙打断。
“啊?”
他不由得轻笑:“学坏了。”
小姑娘歪头,笑得纯真:“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哦。”
“人生就像糖葫芦,有酸有甜,不要再为那些事情烦恼了。”温吟:“有些是人力可为,有些事人力不可为,一切都有天意。”
傅叙:“大道理挺多。”
“我这是真道理。”
傅叙扯唇,捏了捏她的脸:“你说的对。”
“是呢。”温吟:“遇到我这样的贤内助,就早点娶回家吧。”
“年纪不够。”傅叙缓声:“再长两年吧,小姑娘。”
法定结婚的年纪都没到。
“两年后我还不一定嫁呢。”
傅叙轻笑,开车回家。
小姑娘这是在哄他,糖葫芦不是给她自己买的,是给他买的。
她渐渐的猜得透他的情绪,小心翼翼的安抚着。
得此女友,夫复何求?
其余的事情,真的,不过尔尔。
如果孙忱说的是真的。
那已经错了。
其实将错就错,没有什么不行。
无非是上天不眷顾的两个人互相体己体慰罢了。
……
两个人回到家里。
温吟坐在沙发上。
“哥哥,你最近要是忙的话,可以不用送我去学校,我自己可以去。”
“或者我搬过去跟舒半烟住两天。”
陈寒峥在那边,是舒半烟的保镖。
温吟想跟他多接触一下,摸一摸他的底细,想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干些什么。
所以这一件事情算是以身犯险。
傅叙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
忽的就把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