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的提醒立刻抑制住茜拉-马恩所有的冲动,她本能的看了眼旁边迎风飞舞的巨熊战旗,指着泰夫-查特说道:“这是王国警察局副局长泰夫-查特爵士,现在调任哈伦斯行省,担任警察局北方总局局长。”
在泰夫-查特行礼问候的时候,茜拉-马恩又指希尔-奥西多介绍道:“希尔-奥西多,科温德领宫廷首相,这片领地最近二十年的繁华离不开他的功劳。”
“是所有人的努力,才有现今科温德领的繁华。”希尔-奥西多先是谦虚的笑了笑,然后带着主人特有的语气望着泰夫-查特说道:“我早听说警察局有一位能力卓着的副局长,曾经在陛下远征内部叛乱的时候,抑制了克鲁城突发的动乱。”
“那不是我的功劳,一切都是王后陛下的命令。”泰夫-查特同样谦虚的笑了笑,但他并没有下马还礼的意思,那副笑容充满了高高在上。
希尔-奥西多显然对泰夫-查特有些恼怒,但对方手中代表着国王的仪仗,让他无法发泄心中的恼怒。
“奥西多男爵,前面带路吧,我们是代表陛下前来会见马恩子爵。”茜拉-马恩时刻在心底里深处提醒着自己的身份,言语中刻意的冷漠非常明显。
希尔-奥西多男爵对茜拉-马恩的反应显得很意外,但他的意外仅仅一闪而过便被脸上公式化的笑容代替,紧接着他招来科温德堡骑士为客人牵马引路,自己利索的翻身骑上早已准备好的战马,以主人的身份在侧面引路。
茜拉-马恩以前经常骑马驰骋与城内的主街,队伍跟随着骑士的引路进入城市后,她脑海中某些难忘的回忆刹那间便充斥在大脑中,怎么都驱散不了。
“这边的职介所,在您离开的时候才刚刚动工。”希尔-奥西多指着入城后最庞大的那栋建筑介绍道:“还有这边的工厂区,山民人喜欢自己做皮甲和盾牌,现在我们盾牌和皮甲通过贸易销往了大陆所有地区。”
“一切都是因为陛下的贸易改革。”泰夫-查特插了一句话,“我们应该赞美陛下的智慧。”
“是的,陛下拥有我们没有的智慧,他为我们剔除了迷茫,让整个王国焕发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希尔-奥西多由衷的赞叹着。
茜拉-马恩以沉默应对两人的谈话,她离开这座城市已经三年有余,对这座城市的改变更加的直观,道路旁边的商铺以及旅馆都增加了,街边不时能够看到商人的车队,偶尔甚至有地精和矮人的身影经过。
耳边环绕着两人相互恭维的话,茜拉-马恩的思绪回到当时准备出征苏克平原的场景…父亲的责骂、自己的意气风发、战士们的鲜衣怒马。
“我会成为艾兰大陆最了不起的女骑士,我会在安库要塞下挡住兽人的进攻。”
茜拉-马恩回想起自己当时面对父亲的责骂,是如何挺着胸膛发出誓言一般的怒吼。她同样记得父亲面对她誓言般的话语,轻飘飘的回应道:“我只需要你把我们的战士都带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但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
科温德堡外,远远就可以看到马恩家族的仪仗队,以及那面标志着马恩家族的战旗在迎风飞舞。
队伍在城堡大门前都下了马,宫廷骑士卫队卫队长伯尼-布莱兹爵士带着领地所有骑士,亲自迎来上来对茜拉-马恩等人行礼。
茜拉-马恩看着这些人的客套的礼仪,心中突然感觉特别难受。
在各种恭迎的欢迎词中,茜拉-马恩被推让着走进城堡大厅外,那熟悉而又宽大的是门外,熟悉的身影稳稳的站在那里。
泽罗丁-马恩,科温德领的统治者,也是茜拉-马恩的父亲。
茜拉-马恩看到父亲之后,没有了离家之前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原本在她的心中,自己和父亲两人应该算是因为某种不可调节的‘矛盾’不欢而散,她甚至认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与父亲重归于好。
但是,当她见到父亲的那一刹那如果不是还记着来自国王的压力,她早已飞奔过去叫一声“父亲”并和他相拥。
泽罗丁-马恩在茜拉-马恩观察他的时候,他同样也在观察着小女儿的变化,对方依旧是一头如男孩般的短发,皮肤更黑了一点,崭新的上将军服上代表着王国军务大臣的勋章闪闪发亮,袖口和衣领处的家族勋章让他下意识的点头。
但老人脸上的笑容一闪而没便消失不见,当女儿走过来的时候,他把拐杖推给旁边的扈从向前走出两步。
“好!”马恩子爵厚重的声音,在两拨人汇聚到一起的时候压所有杂乱的声响。
“父…”茜拉-马恩下意识的就要行礼。
“茜拉-马恩爵士!”老人打断了女儿的行礼和叫唤,他挺着胸膛非常郑重的说道:“请允许我向陛下问好。”
“马恩子爵。”泰夫-查特可没有茜拉-马恩那么高的地位,他立刻带着随行的骑士和仪仗队向泽罗丁-马恩行礼。
老人脸上严肃和郑重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他笑呵呵回礼的同时看着女儿身边的王旗,对左右的贵族大笑道:“看来,我们的皇帝陛下是打定主意要让我向自己的女儿行礼。”
泽罗丁-马恩一句玩笑的话语立刻让原本还算轻松的场面变得严肃起来,但他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似得依旧保持着玩笑的笑容。
茜拉-马恩听到父亲的话,便知道对方是在提醒她注意此刻自己的身份。
“科温德领欢迎各位的到来。”老人脸上玩笑般的笑意戛然而止,然后挺直了腰杆右脚微微向前抬出一步,接着又慢慢弯下腰带头向国王的使者团送上最崇高的礼仪。
在老人弯下腰行礼之后,他身边以及城堡门前所有的贵族,都几乎在同一时间弯下自己的腰向来自王都的使者团郑重的行礼。
茜拉-马恩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瞬间黑压压一片人向着这面王旗行礼,再一次对国王陛下的王权有了一种崭新的认识。
“我一定把会各位对陛下问候带到。”茜拉-马恩的声音不知觉正式许多,说罢她便上前两步扶起老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老人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就聚集在一起,那笑容是怎么都止不住。
“科温德领的贵族为各位使者准备了一场欢迎宴会。”泽罗丁-马恩浑厚的声音传出,“只是…如果你们发现宴会的食物都是我女儿最喜欢的,希望不要在暗地里骂我。”他总是能以玩笑的形式来表达自己对女儿的思念,而且他也只能用这样的形式来表达。
因为老领主的玩笑,一行人在比较轻松的气氛中进入城堡大厅。
茜拉-马恩被老父亲牵着手坐到主位上。她在以前曾多次在这个大厅里参与各种宴会,但以前她最多只能和家族成员坐在领主位的左边下手位置,这是她第一次和父亲端坐于台阶之上的领主位。
而值得讽刺的是,她这一次却是以王国军务大臣的身份坐在这里。
茜拉-马恩很不习惯这样的宴会,她在王都虽然身处高位,但除非必要的应酬之外她几乎不参加任何宴会。
宴会持续到下午三点,整场宴会的气氛因为两边都在刻意维护,从开头到结束都保持着愉快的气氛。
当本地贵族和随行的使者都下去休息之后,老人默然的带着女儿进入他的书房。
书房的样子依旧和原来没什么两样,熟悉的环境让久不归家的茜拉-马恩回想起小时后和姐姐在这里玩耍的时光。
“饮酒之后最好来一点清茶。”老人驱散走仆人和官员,自己杵着拐杖走到书房摆放茶叶的木柜旁边。
“还是我来吧。”茜拉-马恩快速揭开身上军服外套,熟练的给水壶里倒好清水放到壁炉上烧着,并翻出一套茶具慢慢的摆放在会客沙发中间。
“听人说…你生病了?”老人并没有拒绝女儿帮忙,他坐在沙发上望着对方忙碌的身影询问,故意露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询问。
“心脏出了点问题…因为这个病,我现在整天都只能待在办公室。”茜拉-马恩苦笑着摇头,拿出一罐口味比较清淡的费尔德茶叶。
“我听说过这种病,这可不是小病,每次发作之后都有可能危机生命。”老人像寻常聊天一般聊着天:“我倒是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挺不错,既可以满足你的追求,又不需要冒险。”
“陛下请了专门的医疗团队,他们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命,我的扈从休妮也在陛下的安排下学习简单的医疗手段。”茜拉-马恩先是简单解释一遍自己的情况,然后看着父亲很严肃的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如果仅仅为军务大臣的头衔,根本没必要把自己卷入王都的斗争中。”
“你…”老人下意识想要劝说的话刚想说出口,但一想到女儿的性格便又保持着沉默。
茜拉-马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走到壁炉旁边查看水是否烧开。
老人一直沉默着等到到水壶里的水煮沸之后,看着提起水壶走过来的女儿问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你是指什么?”
“待在陛下面前,做一位尽职尽心的军务大臣,付出自己一生的忠心。”
“虽然我很早之前质疑过陛下,但他用事实证明他是一位只得效忠的国王,我愿意效忠他。”茜拉-马恩这句话说得非常有力,而且态度坚决。
“但贵族们都说他是暴君。”
“那是他们不了解陛下…”茜拉-马恩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那是因为有许多贵族发现他们成为了无用之人,陛下不在需要…不,应该是王国不再需要只会利用祖辈名声的贵族。”她倒下一点茶叶有抬眼看着父亲,“我甚至见过连字都不认识的贵族,但这些人居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进卡瓦尔堡大厅,指责陛下制定的施政纲领,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老人点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拿出卷烟熟练卷好并点燃,“我承认有许多贵族确实存在着问题,但我愿意相信还有许多坚守着荣誉并拥有杰出能力的贵族,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王国没有拒绝他们,只是增加了一些测试而已,只要通过这些测试他们依旧可以进入政府以及军队任职…”
“让他们去和那些平民待在一起?”老领主吸了一口烟说道:“克鲁领是依靠我们的先祖才打下来的,难道就凭借他培迪-里根一句话,就让我们拱手让出我们为之奋斗的一切?”他说出的话虽然很激进,但说话的语气却又平静得过分。
“帝国的覆灭已经揭示贵族制度不能再继续统治现在的人类世界。”
茜拉-马恩在军部办公室一年多的沉浮以及每天国王办公室的交锋,早已让她褪去军队中的意气,并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与父亲见面短暂的情绪波动之后,她已经能够让自己保持平静状态,“贵族已经不再适合统治人类,崇高的王权时代已经到来。”
老人感受到女儿此刻的决心,再次狠狠的吸食了一口卷烟后,也非常认真的说道:“崇高的王权可以诞生辉煌的时代,也可以化身毁灭者让整个艾兰大陆破碎。”
“国王陛下会成为创造者,而不是毁灭者!”
茜拉-马恩直视父亲,老人也看着女儿,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茶壶里的茶叶在两人对视之间被开水慢慢化开。
清淡的茶香很快充斥在这间书房,当膨胀的茶叶推开茶壶的盖子,茜拉-马恩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她泡着的清茶,伸出手推开茶壶盖子。
这一次,两人自家的沉默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温和以及恬静,妇女两人从见面之后一直在刻意避免的状况,终究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