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县面粉厂四个字出现在房间内时，气氛陡然变得沉闷起来。
空气粘稠的让人有些压抑，大概只有在厨房才会显得欢脱，那里有宁榄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面粉厂的事情我大概了解点，不是说生产经营困难，资不抵债吗？”宁父的眼神微微有些冷峻，但仍旧想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张珣对这件事情的内情是清楚的，更何况这些日子接触不少一线的老工人，还有董大爷。
这是一场掠夺的盛宴，不少人吃的脑满肠肥。
但这件事，又何能是一个人挡的住的？
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张珣还是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产品不行，我还是招待所的陈大爷介绍去的，不然也接触不到这些手艺强悍的工人。”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了解到的一切真相，即便说了，也很难改变，而自己现在做的，后面招人进新芽厂，已经是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努力。
若是执意要趟这浑水，怕是宁父和沈馥薇也讨不了好。
宁父定定的看了眼张珣，眼中锐气渐去，随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水，似是要掩盖自己并不平静的心情。
张珣也注意到这个细节。
或许，对方并非是不清楚，但是他不后悔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自己不是来鸡蛋碰石头。
上次宁父和沈馥薇离奇的谣言，难道真的就是个癞皮小眼胆敢做出来的？
一口气喝了半盏茶，宁父方才开口：“老陈头，我知道，不简单。”
张珣舒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今夜关于县面粉厂这个话题，大概率到此为止。
而老陈头的不简单，从董大爷身上就能看出来，一脚踢断樟树，这功力近乎非人。
而那股铁血的气息，直接指向答案，上过战场的军人！
“陈大爷帮了我不少。”张珣语带感激，虽说平时两个人互相拆台，陈老头也和个小孩似的，总爱戏弄人，但，关键时刻的出手，却是丝毫不含糊。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的贵人。
“能得到他看重，你也不简单，哈哈。”宁父忽的畅怀大笑。
可接下来的话，还是出乎张珣的意料。
“面粉厂那边有不少机器，你既然有关系招人，应该也拉了点机器吧？”
“也是运气好，面粉厂的副厂长和陈大爷熟识，听说我要办面食厂，就卖了两台机器给我。”顿了顿，张珣察觉到宁父的表情有些不对。
莫不是以为我和那帮二流子一样，借着关系巧取豪夺吧？
而之前对面粉厂经营不善的解释，似乎就是在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
于是他赶忙解释道：“这两台已经是极限了，按照正常折旧算的价格，听说是给工人发了部分拖欠的工资。”
紧接着，张珣又讲述了一番董大爷，作为副厂长守在厂里，带着自己去宿舍楼招工的经历。
听完这些，宁父的表情和缓不少，起身给张珣和自己的杯子里面添满开水。
巧的是，宁榄湘这会儿已经收拾好厨房。
“你们在聊什么呢？”她在里面就听见爸爸笑的开怀，也十分好奇。
“没什么特殊的，夸你能干来着，不仅在厂子里面工作井井有条，家里也是个能手。”张珣率先给了解释。
反正是夸人的话。
宁榄湘听完之后，不疑有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气氛转好，几个人又聊了些未来的大学生活，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聊天的间歇，张珣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
该告辞离开了，又不是像后世般的亲戚走动，九点正是开打麻将的时候，对于目前的关系而言，这个点已经差不多，再拖下去，就有些不礼貌了。
而且扪心自问，多了个长辈在，哪怕再聊的来，也有些不自在。
“叔叔，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张珣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茶，起身告辞。
“好，路上小心，有空再过来吃饭。”宁父脸上堆满笑意，同样站起身子。
就这样一直送到门口。
宁父方才转过身子，回到房里。
宁榄湘则是小手背负在身后，溜溜达达的不愿意离开。
昏黄的灯光下，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自己家门口，喜欢的男生，若影若现的灯光下，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宁父透过窗户看了眼，神情莫名，点头间又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你们聊的啥，哼，不准骗我！”
宁榄湘伸出自己修长白嫩的手指，顶在张珣的肩膀处。
总觉得两人有些不对劲，怪怪的。
想骗过自己这青春无敌聪明美少女，不可能！
爸爸那边是问不出来，张珣这边，她可要仔细拷问。
这动作实在难顶。
感觉着戳在心窝上方一点的手指，还有靠近的呼吸和似是魔女的微笑。
张珣还是挑了想表达的重点说了。
大概就是江北市场开拓的进度出人意料，还有......邀请她坐摩托的那日。
几个小时内，两人就见面三次。
宁榄湘的表情也从装着的凶恶慢慢变得柔和起来，眸子在流海遮掩下，隐约可见水光潋滟。
两人就这般沉默下来，哪怕市场开拓的喜悦，也难阻对当日的回忆。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月。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宁榄湘状若无人的悄然踮起脚。
张珣还没反应过来，忽的感觉到脸颊上有着水润的触感，一闪而逝。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得宁榄湘踩着杂乱且轻快的步子，已经回到了院门。
转过身来，脸上笑意灿灿间带着一丝害羞，微红的耳垂隐藏在披肩的青丝里，嘴唇上充满水润的夺目亮色，在张珣看来，流光溢彩，似是世间最美妙的景色。
宁榄湘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来声音。
仅仅凭着嘴型，张珣大略猜出来。
好像说的是。
“奖励你的”？
......
骑着摩托车越过一盏盏路灯，张珣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厂子里。
他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打开灯。
拿起那张被画的满满当当的省域地图，他重新在抽屉的最底部，翻出来一张崭新的全国地图。
这张地图，他本来没想着这么快能拿出来。
只是误打误撞之下，爽子那边一人赛过三个诸葛亮，短短两日，就飞速完成了目标。
运货再用货车都有些慢了，或者火车皮可以尝试一下。
从去湘省的经历来看，宁榄湘家似乎有认识的，也许明天可以问问。
托着下巴注视良久。
张珣最终在地图上，向着徽省的东方，圈了一个红色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