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晚宴过去，刚刚还觥筹交错的饭厅只余下一堆残羹冷炙。
张珣晕晕乎乎的坐在角落，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时候梨水的白酒度数还没沦落到后世两百块一瓶，但度数只有40，人人可饮半斤，皆被称酒雄。
今天这顿晚饭，52度的杏花村开了整整四瓶。
张珣一开始还克制着，或者说矜持，妄图想当个小透明，在角落里面吃吃菜就行。
可事与愿违，今天的他，成了整个桌上的主角，一个劲的被人劝酒，连自家老妈也乐呵呵做起服务工作，且毫无怨言。
论起酒言酒语，张珣哪里又是这些酒桌上老油子的对手，三言两语一绕，一杯酒就下了肚。
这也不能直接拒绝，都是关系尚可的亲戚，而不是彭大明一家。
农村就是这样，当面拒酒怕不是要翻脸，更何况，今天也能算的上大喜的日子。
到最后，他都搞不清自己喝了多少。
不过，好歹他还大略保持了一份清醒，没有胡言乱语，也没有不省人事，只是晕乎的坐在沙发上，感受着这飘飘忽忽的世界。
有奶奶和大伯母的帮忙，杂乱的餐厅迅速整理干净，锅碗瓢盆也被洗的油光瓦亮。
柯月红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但仍旧笑意盈盈，精神头很足的样子，动作比平时还要麻利两分。
客厅里忙活的差不多，灯也要关了，张珣撑起身子，踉踉跄跄的朝着自家客厅走去，然后一屁股砸进沙发。
顿时胃里酒气上涌，连忙灌了点冷茶，才勉强压制下去。
不多时，收拾好的柯月红走了过来，面上露出一丝心疼，不过在农村，这也是没办法，好在，看样子，似乎还行。
“洗个澡回床上睡吧。”
“哦，等会儿。“张珣眯着眼睛，微醺着，随口答道。
沉默片刻，柯月红问出来挤压在自己心里大半天的疑惑。
“儿子，你和那个小姑娘，在谈恋爱？”
张珣：“……”
他无言以对，只得默不作声装死，甚至还发出两声猪哼哼，示意自己睡着了。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和宁榄湘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关系。
“我跟你说啊，现在高考结束了，谈谈也无所谓，不过，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小姑娘。”
“也怪妈平时对你关心少，还以为你成绩一般般。”柯月红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是得怪我，就知道忙着做生意。”
“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说比你少两分，这也不得了。”
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柯月红站起身子，又嘱咐了一句。
“好点了就去洗澡睡觉，要是晕的厉害，明天洗也行，反正今天晚上臭烘烘也没有小姑娘找你。”
张珣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当即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知道了妈，你先睡吧。”
快走出客厅柯月红脚下一顿，回过头，目光幽幽。
感情伱这是有选择的回答是吧？
……
等到整间屋子只剩下客厅的一盏昏暗的白炽灯还亮着，张珣迷茫的坐起来，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一些。
似乎是睡了一个多小时。
喝完酒口渴难耐，张珣吨吨吨了半盏冷茶，才觉得好受一些，长长舒了一口气。
犹豫片刻，他探出身子，拨出去电话。
清晰明亮的铃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炸耳，张珣恍若失去了平日里的判断能力，做贼心虚一般，用手掌捂住了话筒。
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
“喂，是张珣吗？”温温柔柔的话语宛如洁白羽毛在心间拂动，酸痒难忍。
听起来似乎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也是，这时候不比手机互联网发达的后世，在床上可以消磨时光，尽情享受空虚的夜生活。
十点多，正是好眠的时候，或许是一场美梦的开始。
没待张珣回答，电话那头便又传来声音。
“你在湘省呆了这么久才回梨水？事情办的顺利吗？”
宁榄湘一改刚刚的婉转动人，似乎那倏忽之间的懵懂温柔，只在睡醒的那一刹那。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颇有磁性，恰如黄鹂鸣叫。
“还行，挺顺利的。”张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哪怕饮了半盏冷茶，声音还是有点嘶哑干涩。
“你喝酒啦？”
宁榄湘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
“这不是给我贺喜吗，扛不住劝酒。“张珣有些无奈，却也在恍恍惚惚之间，觉得对面的少女，好敏锐……又过于细心。
“嘿。”宁榄湘得意的笑了一声：“没想到，你竟然考的还比我多两分，嗯……在学校里面咋没有发现你这么厉害，没听说过。”
也许是两个人熟了太多，少女的话语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全然没有当初刚见到时那般礼貌，隐隐带着一丝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不要这么打击人……”张珣头脑开始发热：“如果我说……”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变得好远，大概能听到一些。
“湘湘，还在和谁打电话吗，早点睡觉。“
听声音像是和自家老妈年龄差不多大，只是其中隐隐能感受到沉稳的气势，还有命令的感觉，就像是一位女校长在颐指气使。
张珣的心中不由得凛然，额头之上冷汗淋漓。
刚刚也是鬼使神差，竟然想以开玩笑的形式，吐露一点内心的想法。
目光看向堆在墙角，那几瓶未开封的杏花村，张珣暗自感叹，这酒不仅仅能醉人，还能让人放松警惕，当真是恐怖如斯。
电话那头，传来宁榄湘乖巧之中带着敷衍的声音。
“好啦好啦，知道了，马上就睡。”
再就是被子布料摩擦的声音，
“唔，你刚刚说什么？”
宁榄湘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躲在被子里面。
“我就是说，运气好，题目看着都挺熟悉。”
“切，你就忽悠我吧。”
少女没过多追问，只是哼哼中表达了一点不满。
“你妈催了吧，那还是早点睡觉。”
这么热的天，头捂在被子里，哪怕有空调，估计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故此张珣就打算挂了电话。
“等等吗，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嘛？”宁榄湘没有理会睡觉的想法，反而是单刀直入：“是不是想给下午的问题一个答案？”
下午的问题……
想不想她？
张珣猛然觉得自己好似处于春日暖阳的午后，清风拂面，杨柳依依，被太阳晒得懒洋洋提不起力气，而宁榄湘则是一名百变的宫装仕女，时而圣洁，时而撩人，贴近自己的手臂。
使劲摇摇头，又发觉自己处在寂静的深夜……
也许对面的少女才是那个被妖精附身的那个人。
而自己则是被逮进洞府的书生，等着被吸干精气。
想。
还是不想。
这是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珣决定挣扎一下，不要这么快就被女妖精吃了。
“行吧，那就给你延期处理，会梨水的时候我会再问你一次。”
“晚安啦~”宁榄湘的声音变得调皮。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张珣举着话筒，竟是难以分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分不清，真的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