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凉粉儿冰冰凉凉酸酸辣辣,荣成一个人就喝了两大碗。
本来做了一大锅,他们三个都吃得只剩下小半锅,安溆全让喜鹊端走和燕子她们一人一小碗分着吃了。
日子悠闲,吃过饭,安溆就要回房歇午,宗彻叫住了她,从屋里拿出来一张轻的几乎没有重量的,叠在一起的纱。
“这是鲛绡,做帐子凉爽驱蚊,天马上要热了,用这个换下床上的帐子。”
天热要到五月了吧。
不过她还是接了过来,“谢了。”
宗彻又道:“你做麻辣卤味,需要什么配菜吗?我让人去买。”
安溆和喜鹊、鹧鸪她们回来的时候,只是从一家烤鸭店买了些鸭杂、鸭脖、鸭头什么的,便道:“那再买些藕和海带吧。”
回来切成藕片,做成海带结一起卤。
于是这天下午,状元府所在的这条街上,没到饭点儿呢,几户人家都有些坐不住。
尤其是左右的两家邻居。
季成渝上午会友,午后回的家,后半下午准备画一副墨竹图,他的墨竹图在京城还是比较受欢迎的,既可以拿出去送到书铺里寄卖,也可以直接当作礼物送朋友,能省不少钱。
但他还没画一会儿,就被隔壁飘来的浓烈香味诱的没心思作画。
季成渝出来书房,到夫妻二人住的主院,却不见白氏,便问:“夫人呢?”
本只是随意的一问,那守在院子里的婆子却是浑身一抖,忙回道:“夫人回娘家了。”
季成渝看了这婆子一眼,眸光闪了闪,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问道:“她去隔壁拜访过了吗?”
婆子回道:“本来要拜访的,那女子正好有事,夫人就又回来了,挺生气的。”
季成渝点点头,转身背着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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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安溆旁边守着两尊大佛,荣成和宗彻,以往看见小姐做饭都要过来瞧瞧的西大娘等人,此时便在远一射的地方瞧着。
锅里的卤鸭料已经差不多了,藕片和海带结是半个时辰前放进去的。
“再加些酱油,小小的翻炒一下,便可以撤柴,凉热都可以吃了。”安溆一边说,一边将自家秘制的酱油洒到锅里。
本就好看的颜色,瞬间红亮起来。
正在这时候,前面的一个小厮跑进来,还没说话呢,先咽了口口水。
这般没出息的下人,令宗彻很没面子,冷着脸问道:“什么事?”
下人忙道:“隔壁的季大人,上门来拜访,说是闻香而来。”
宗彻随口就道:“他是狗吗?”
安溆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下人有些为难,“大少爷,那季大人都在门口等着了。难道要,赶出去?”
宗彻根本不想理会隔壁的人家,尤其是那个绿帽子都快要戴瓷实还一声气儿不敢吭的季成渝。
只是他的没空没来得及说,安溆道:“既然邻居登门,请进来吧。”
下人走了,她对宗彻道:“远亲不如近邻,邻居是需要好好相处的。况且,你们都是同朝为官的。”
宗彻点点头,看起来又忽然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一旁的荣成撇撇嘴,想让姐姐管着,还不明说,真是有够讨厌的。
安溆拿过来一旁的大盘子,将锅里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卤鸭料夹出来满满的一盘子,交给西大娘,“送到客厅去,我再做两个凉拼。”
宗彻道:“不用再做菜了,这个足够。”
安溆推他出去,“你快去待客,厨房我说了算。”
宗彻一走,荣成立刻自在很多,小声跟安溆抱怨,“姐姐,你不知道吧,彻哥现在在京城,是个厉害又惹人厌恶的人。”
安溆皱眉:“怎么说?”
荣成看了看厨房里宗府的几个丫鬟,更加小声道:“之前圣上举行了御马比赛,彻哥拿下了头彩,圣上夸彻哥文通武略,直接让他去神鹰卫当副校了。彻哥当了半个月,就把顶头的校尉弄下去了。太学好些个人,都说他面生反相。”
安溆心里一咯噔,在古代,让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家族最快速湮灭的办法,就是拿上一张造反的帽子给戴上。
宗彻不是不会处理这些人际关系的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是内阁行走吗?”
荣成说道:“兼职呗,好些大员都身兼数职,只是彻哥这样才入官场没多久就兼职的,很少见。这也是他比较惹人厌的一点。”
说这些,就是想让姐姐提醒一下宗彻,别太猖狂了,他自己虽然是个宗族不详的人,可姐姐还有翀哥,是能算到他九族内的。
要是那天真被诬陷成功了,姐姐他们也会受到牵连。
安溆摸了摸荣成的脑袋,笑道:“谢谢你了成儿,有机会我会问问他的。”
好歹养过宗彻一两年,虽然后期他离开临河村上京赶考,但自己也有每个月寄东西来投喂,所以安溆在过问这些事方面,并不觉得没底气。
“这真是一些鸭子的下脚料做的?”
客厅里,季成渝已经吃完一个鸭翅,好几个藕片,然后才有空端起茶润润口,“令姊真是大才,这般不堪上台面的东西,也做得如此美味。商凛兄,令姊还真是厨界奇人。”
商凛是宗彻当年乡试之后,顾维给取的字,字一般都由师长取,宗彻无可无不可。
反正这个字,家里人是不会叫的,他不会有不习惯的感觉。
这季成渝是江南以南的人,姐在他们那里都是姊。
宗彻听得别扭,况且她也不是他姐姐。
“她是我义姐,”宗彻说道。
季成渝一愣,自己说半天,这宗商凛就来这么句话,难道他并不怎么待见那乡下来的义姐?
“听我夫人说起过,”他笑道:“只是我觉得,义姐和亲姐,也不差什么。”
宗彻淡淡道:“差的多了,你要是喜欢亲姐姐,能娶吗?”
“宗商凛,你满口胡诌什么?”季成渝腾一下站起来,这话说得忒欺负人。谁是不顾伦理的畜牲了?
宗彻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笑了下:“开个玩笑。”
季成渝依然冷着脸站着,心里却在揣摩,这姓宗的怎么回事?自己好歹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一等一的实权,他才是个七八品的小官,就算是得皇上看重,也不该这么猖狂。
“大少爷,”西大娘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打破客厅僵滞的气氛,“小姐又做了些甜品,还有果茶,您二位慢用。”
放到桌子上,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才小心的退了下去。
宗彻说道:“季大人,尝尝吧,我家的果茶酸甜可口,比外面的各种茶饮好喝很多。”
季成渝听来,这宗彻就是服软了,一甩袖,坐下来。
季成渝好容易缓了脸色,吃两口果茶,面色放晴,点头道:“果真是上品,这里面都放了些什么,酸甜味道也能这么浓厚好喝?”
“有酸奶,金桔之类。”宗彻说道。
季成渝又吃了几块点心,美食能让人心情好,他心血来潮,道:“听说你姊、义姐,现在还没个人家,不如,我给保个媒?”
宗彻微微抬眼,似乎对此事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谁家?”
季成渝抬筷子去夹藕片,这个味道好,也比鸭翅好啃,“礼部员外郎苏大人,他那正室不是已经去世了五六年了吗?早就有意娶个填房,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我瞧你义姐,虽是个乡下女子,但只这一手厨艺,便能看出来是个不凡人,苏大人定能看得上。”
他还兀自地说着,根本没发现宗彻的脸色一里比一里难看。
吃完了两颗藕片,季成渝才放下筷子,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宗彻转着手里的杯子,慢慢地喝一口茶,才道:“就那个几乎每个月都要娶小妾,快把他母亲、祖母两代嫁妆都拿出去典当了的,只在礼部挂着闲职苏成寅?”
这话不对啊,季成渝还是“啊”了声,道:“你也知道,你义姐是乡下女子,大字不识一个,又是这般大的年纪,说给苏家,他们还得看你的面子上才能应。”
宗彻冷笑一声,突然指着一个碟子的抹茶味核桃酥,道:“季大人,尝尝这个点心。”
季成渝虽然莫名其妙,但是这宗彻的义姐的确有一手好厨艺,做的东西比第一楼的还好吃,当下也不客套。
但一个圆登登淡绿色的看起来便是酥口的点心还没入口,就听到一声笑:“这绿色的,是不是更亮眼漂亮。”
季成渝听不得一个绿字,当下半点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
“宗大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他放下糕点,说道。
宗彻自己倒是捻块绿色的糕点吃得愉快,“这是我家特有的口味,抹茶味,是用上好的雨前茶磨制出来的,中间要过筛十几遍,颇费工夫。”
吃完了,他指着上面的茶点道:“虽然贵了些,不过这个抹茶绿的颜色,的确很配招待季大人。”
“你什么意思?”季成渝气得拍桌子。
宗彻却一点儿不生气,悠哉道:“就是不知道,这个颜色做成绿色的帽子,会不会很好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