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神兵隔开仓康,将共工扔到不周山山脚下,对着仰面朝天、衣衫破碎的共工“呸”了一声,掉头回了南天门。
仓康立于远处,满面心疼道:“共工,莫忘了为父对你说的,暂且忍一忍......”
若远古神注定陨落,那么等待着共工的将是千万里的大好河山,哪怕共工想要神界,假以时日也不是不可能。
“为父?忍一忍?”共工喉咙颤动冷笑道:“告诉你一件事,我娘她,去了......”
两行泪顺着面庞滑下,仓康当年既已选择神界的权势,如今知晓这一消息定然不会有片刻的哀伤。但共工仍想通知仓康,老娘虽从不提起,但心中必定是有过惦念的。
仓康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转身欲飞上不周山,却听到身后共工挣扎着起身,声音低沉却满含愤慨地呢喃道:“帝神一心恋权势;众神毫无慈悲心肠;我替神女感到悲哀,我替三界感到悲哀!要我再不上不周山?呵,那我便要众神永远高高在上!”
共工一边念着一边蓄足全身法力向前艰难地迈步,众神心中没有人间疾苦,那么他们便留在神界等待着陨落罢!
仓康慌忙回身,却眼见共工全身被金光笼罩,猛地一头撞上了不周山。
随着一声巨响,瞬间阴沉的天空之上接连闪过三道闪电,接着天河倾泻而下。仓康双眼圆瞪,连接着人界与神界的不周山,竟这样倒了。
瑶姬与众神匆忙飞出南天门,瞧见倾倒着的不周山,瑶姬愤怒交加,一道攻击凌空飞向共工,共工毫不躲闪,只仰头哈哈大笑:“尔等被困于神界,不知自此后神威从何处体现,哈哈哈哈!”
仓康飞速闪身而来,以身体为共工挡住了这一击。这些时日瑶姬趁帝神、神后消沉,修炼起了冥界秘法,直直震碎了仓康的五脏。
仓康无力倒在共工身前,不顾剧痛以法力传声:“老臣此生忠心于神界,望瑶姬神女看在老臣以己命换共工之命的份上,饶共工一命!”
众神与仓康相处千年,又见瑶姬修为有所进益,皆求情道:“望神女体谅仓康神君慈父心肠......”
云端之上,瑶姬笑了笑:“众神所请,瑶姬定然听从。”
仓康听过这一句再无法支撑,吊着最后一口气,面色惨白对共工乞求道:“我......我只能为你做到如此......切莫再惹怒神界......”
共工也不知自己为何止不住的流泪,当仓康垂下了头,他低低唤道:“爹......”
此生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
仓康似有所感,缓缓闭上了双眼。神族无魂,仓康的神体化作飞烟,缓缓消失于天地间。
可瑶姬怒气仍在,她冷哼一声,再次挥出一道攻击:“共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众神来不及阻拦,深知以共工目前法力全无的状态,受了这一击定变作废人。
“天涯,神女,”共工闭目道,“若共工有人魂,我们来世再见。”
赤水河畔,献没来由地眉间刺痛,忙闭目感悟,片刻之后将半数神力注入了神印。
待瑶姬的攻击近到共工身前,共工额间突然浮现出一道印记,一片青光自其中现出,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瑶姬的攻击。
共工迷茫睁眼,在看到青光之时恍然大悟。早在战场时,献曾因担忧留有神印给他,今日竟是神女通过神印救了他一命。
瑶姬震惊地垂下手:献不仅仍有不死不伤之体,而且神力仍旧如此强大,难道她费劲心机得来的浊气,只是使得献无法升天不成?
这时,天涯到了。
天涯飞扑到共工身侧将他护在怀中,一向柔和的双眼怒视云端的瑶姬。只怪她实在力弱,全力飞向不周山仍迟了一步。
“天涯,”共工握住天涯的手柔声道,“今日我犯了大罪,你快些回去花妖族,别再来见我。”
天涯抬头环视四周,天河之水仍在不停流下,她颤声道:“将军,这是你所为?”
“是,”共工亦看向不周山虚弱笑道,“神女被定为罪神,若共工不为她拼死求个说法,三界之中竟再无他人。既然求不得天理,共工便折了这不周山......”
“呵,”瑶姬知晓不能越过神印杀死共工,于是顾着面子不再尝试,只挥袖道,“虽应允仓康神君饶你一命,但如你这般恶徒必得惩戒,到那荒凉幽州自生自灭去罢!”
万里之外,献一双秀眉不再紧簇,她无法探知共工被谁人放了一条生路,可细想之下也不过瑶姬几人。
共工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只要活着,便好。
自此,共工与天涯被瑶姬施法扔去了幽州,幽州为寸草不生之地,没有植物自然没有露水,天涯无以为食。共工勒令天涯离去,天涯自是不肯。
好在众花妖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纷纷带着各类种子跑来了幽州,在她们施法后,荒芜许久的幽州生出了片片绿色。
可天空之上,天河之水仍倾泻不止,致使人界多地旱涝成灾。人界一神命女子见此忧心不已,是以日夜不停炼取五色石,终于五十年后补好天空,及时解了人界危机。
五十年转瞬而逝,献仍孤独立于赤水边,她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除却望向河水,她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
这期间,沐雪倒是来过一次。
献永远无法忘记那日沐雪看向她的眼神,那般陌生、那般疏远,献挑眉不语,她早就知晓她失去了被她视为挚友的沐雪,否则在她被放逐于赤水的第一日,她的面前就该出现沐雪带泪的脸。
可是沐雪,直到那日才出现。
那日的沐雪直直望着献,半晌,沐雪苦笑道:“你知道么,我竟然是恨你的。因为你,我虽为神却只得枯守昆仑山,你为神女,在人界自是无谓,可其他神对我疏远、孤立,我整整憋闷了一千年。”
“因为你,共工与他心爱的花妖一同去了幽州,而我被瑶姬神女召回了神界为奴为婢。”沐雪长叹一声:“今日我特地来看你,可你为何不出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