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直直落入了她在冥界的寝宫，当她稳住身形，不意外地看到了幽夜与幽炽。
“叔父，”幽夜躲开献投来的清冷目光，挥手命令道，“你们先退下。”
炽长老带着几名冥侍躬身退出，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了献和幽夜。
“小献，”幽夜愧疚开口，“你可怪我？”
幽夜是忍着心痛问出这句话的，自从知晓献倾心于他人，幽夜便觉得他这个冥王在献的面前卑微万分。
献挑眉，果断道：“废话。”
同意了蚩黎的交换条件，却又在带回了四位冥使之后出尔反尔。虽说献早就猜到幽夜会如此，却没想到这人竟会厚着脸皮有此一问。
“你一定要对我如此冰冷么？”幽夜满面神伤：“我倒宁愿你大骂我一场。”
献拂袖：“我向来如此。”
即便今日被强制召回，她远古女神献来日仍有出得去的机会。
幽夜自嘲地笑了笑：“我猜，你与他相处时定不会这般。小献，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较我好在哪里？”
好在哪里？献不禁侧头沉思。
温煦这人不善言语、性格温和，在献的印象里温煦很少动气，嘴边总是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可是最近因为她的事，那抹笑不再常见。
那人善良得过分，先是捡了个她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之后又捡了个小狼，恨不得爱护成亲生子，哪怕小狼与她将家里搅得天翻地覆，温煦也从没有过一句怨言。
这样想着，献不由更加怀念在人界的日子。
幽夜等人都说，温煦只是个平常人，所以对于献爱上温煦，他们难以理解。
可是待在温煦的身边，衣裳有人搭配；看电视有人陪；生气了有人哄；受了伤有人陪伴......
还有，温煦做出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可温煦这人也有不好，他爱唠叨、经常不懂得献的好心、太过宠小狼......
思来想去，献悠长地叹息了一声。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过了一遍温煦的所有，献终究没想明白她为何爱上了温煦，可那个人就是在她猝不及防之时占据了她的心。
幽夜紧盯着献的表情：她回忆时嘴角有一瞬间不经意地勾起，那是笑么？那可是他从没见过的、小献的笑？
幽夜还记得两千年前的某一日，他贪玩跑去了深狱。也是那一日，鬼使神差之下他以血为引打开了炼妖瓶，从此便失去了他的心。
这两千年来，幽夜见过献万般模样，见她暴怒、见她倔强、亦见过她狠戾，可唯独除了献的笑容。
哪怕幽夜送出奇珍异宝、赐献寝宫锦衣、许献超然地位，他仍未得到过献的展颜一笑。
如果仅仅因为回忆献便露出了笑容，幽夜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如此他果真一败涂地。
“你在叹息什么？”幽夜低声嗤笑：“在叹息是我阻碍了你们的相守？还是忧愁着你与他何时再见？小献，今日我成为了他人口中出尔反尔的君王，可这非我本愿。你可知我是为了你？为了你我宁愿背负骂名！你何时肯......”
幽夜觉得近段时间的他只要与献单独相处，就活生生像个怨妇。巧的是，献也这么觉得。
献皱眉听着幽夜这悲春伤秋的论调，她实在没办法生出恻隐之心来，更没有耐心听幽夜倾诉完。
“我何曾要你为我如此！”
恨恨说完，献抬起脚猛地将幽夜卷出了寝宫，随即一卷衣袖，紧紧关上了寝宫的大门。
“他如此一说，好似被迫与温煦分离的反倒是他！”
献自言自语补了一句之后仍觉得不够解恨，干脆气冲冲跑进了炼妖瓶里。
炼妖瓶中，缩小版的献敲了敲瓶身。
上一次她被召回冥界时，温煦曾反复摘下戒指助她即刻返回人界。如今就连炼妖瓶都被幽夜带了回来，她与温煦之间的羁绊岂不是被断了个干净......再次回去定然时间紧迫，倘若温煦不在家中，她要到哪里去寻？
不过没关系。
献想起了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她颇有先见之明的在清凉红裙的裙摆上割下了一块红纱，并将这红纱交给了小狼。
以温煦对小狼的喜爱，一定会将小狼带在身边。如此一来，不用依靠炼妖瓶，献出了冥界也可以循着红裙的指引，立即去到温煦的身边。
自瓶底召过本与笔，献埋头写了些什么，随即叹息道：“冥界岁月竟如此难熬......”
“陛下......”
寝宫外，炽长老心疼地扶起了扑倒在地的幽夜，转身就想冲进去找献算账。
“叔父，”幽夜一把拽住炽长老，“政务堆积在案，扶我回大殿。”
炽长老只得听从，却又忍不住抱怨道：“陛下，老夫不得不说，您对于那妖女太过娇惯。如今她已经不是曾经的神女，又是我冥界的囚徒，您何必对她维护至此？”
放眼三界，也就那妖女敢隔三差五踹冥王陛下的贵臀。
幽夜蹙眉回看：“叔父是否忘了献曾为三界血战蚩尤？如果不是献，三界恐怕早已归蚩尤所有。”
炽长老嘴硬道：“谁知她是为了三界，还是为了远古神......”
幽夜顿住脚步：“叔父可是对远古神心怀怨恨？”
这个猜测很久之前就成了形，只是幽夜一直没有问出口而已。
“陛下多虑了，”炽长老干巴巴笑着，“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大殿，关于蚩黎，老夫心有一计想讲与陛下听。”
幽夜不是个好糊弄的君主，却也知道炽长老不想说，他便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关蚩黎，幽夜继续前行，心中不禁对未曾谋面的远古众神更加好奇。
大殿之上，幽夜撑着扶手缓缓坐下：“叔父是打算联合魂城剿灭蚩黎？”
“是，”幽炽点头，“陛下亦知，千年来老夫与郢罗水火不容，这才一心想着遵从先王遗命：以神打神，不借魂城之力。只是献竟与蚩黎有所合谋，老夫始料未及。腐蚀之气确实难以招架，但若是与郢罗一同出手，老夫认为定可擒回蚩黎。”
上一辈的纠纷幽夜无从知晓，可炽长老对于郢罗的厌恶，幽夜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如今炽长老肯提出与郢罗合作，说到底还是为了冥界、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