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羡予跟秦顾北几乎是同一时间下的楼。
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他们彼此都沉默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宁静。
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般的安静，纪羡予偶尔瞥向副驾驶座位上的秦顾北，他正侧头看向窗外，俊朗的五官棱角分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寒气息。
“如果季貉死了，按照他现在的供词，所有线索就算是断了。”秦顾北忽然开口说了起来。
闻言，纪羡予怔愣了半晌，缓缓启唇道：“会有别的证据的，再说了他不一定会死。”
秦顾北嗤笑一声，转头看了他一眼，“可他始终都说不知道于达的事情，你觉得就算是他醒了，他又能说些什么有用的呢？”
纪羡予抿唇，陷入了沉默当中，过了片刻，他才说道：“我会想办法的。”
听见这话后，秦顾北冷笑了一声，重新侧头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凌晨两点，莱茵公寓。
秦顾北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屋里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他的脸隐在烟雾之中，模糊而晦暗，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夏禾悠睡得很浅，听到点动静后便醒了，于是她下床走出了卧室。
一开门，她就闻到了一股烟酒味，略微有些刺鼻。
随即，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坐在沙发上那个神色幽暗的男人，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烟，模样看起来颓废又憔悴，让人不免有些心疼。
她拧紧秀眉，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顾北抬眸看了她一眼，吐完嘴边的烟圈后，掐灭烟看向她，“我吵到你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秦顾北将手里的半杯酒仰头喝完，放下杯子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随后便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肢，将头靠在她的怀里。
夏禾悠垂眸盯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和强烈的情绪波动，心跳渐渐变得紊乱起来。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问道：“怎么了？”
“让我抱抱吧。”秦顾北淡淡开口，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幽远而缥缈。
她应了一声，没有挣扎，也没有多问，任由他就这样抱着。
夜越来越深，周围静悄悄的，屋里只剩下彼此轻缓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秦顾北松开了她，仰头望着她，眼神有些涣散无神。
看着这样的他，夏禾悠伸手抚摸着他乌黑的短发，柔声道：“很晚了，去休息吧。”
“对不起。”他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满脸愧疚的说着这话。
闻言，夏禾悠的心莫名一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手掌抚上他的脸颊，问道：“季貉怎么样了？”
“死了。”他简单的回答。
虽然他的脸色平静，但夏禾悠还是从他的眼底读懂了悲伤与愤怒，明明季貉可以成为最有力的证人，可他如今自杀身亡，显然是不敢指控于达和陈彰，现在什么都没了。
所有的证人证据，都在一一消失，一一被推翻，陈彰正在试图处理掉，所有可能威胁他，指证他的人。
夏禾悠的手紧紧攥拳，指甲像是要陷进肉里了，疼痛使她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她这才轻声道：“用我的方式来解决吧。”
“不要。”秦顾北淡漠的拒绝，他收起眼底的悲恸，认真道：“还有时间，会有办法的。”
夏禾悠苦涩的勾起嘴角，“陈彰会让所有威胁到他的人消失，他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于达，也可能是殷蘅，更有可能是我。”
秦顾北目光阴沉的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良久才一字一句的开口道：“那我就让他消失。”
“即便是要让他消失，这件事情也不该由你来做。”
闻言，秦顾北轻笑了一声，猛地起身捏住了她的肩膀，目光阴戾的瞪着她，“可我也不会允许你去做。”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捏碎一般，她吃痛的蹙着眉，哽咽着开口道：“你心里很清楚，没有别的办法了。”
“会有的。”他厉声吼道，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都会扑上去撕碎猎物。
夏禾悠忍着疼痛，倔强的扬起下巴直视着他，眼神坚决不已。
四目相对，彼此僵持不下。
良久，秦顾北蓦然放开了她，拿起茶几上的那半瓶酒，直接仰头喝了起来。
“秦顾北……”夏禾悠担忧的喊了他一声，刚准备上前阻止，却被他给躲开了。
“我真的很没用是吗？”他红着眼问道，语气充斥着懊恼和自嘲。
看着他这副模样，夏禾悠忽然觉得喉咙酸涩的难受，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里，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解决不了眼下的任何问题，抓不到坏人，也弄不死他，甚至，我都得不到你的信任，所以在你绝望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心里下意识想起的那个人，是谭殊而不是我。”他的声音透露出浓郁的挫败。
夏禾悠感觉此刻的他，自己好像一点都不认识了，原来他真的很在意那件事情，就算是他忍着不说，装作并不在乎，可心里终究放不下。
呆呆的盯着他看了数秒之后，她缓缓抬起双臂环抱住他精瘦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轻声呢喃道：“陈彰本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这不是你的问题，秦顾北，在我心里，你很优秀，你从来都是炙热而又明亮的存在。”
闻言，秦顾北手里的酒瓶摔落在了地上，玻璃片瞬间崩裂开来，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兀。
他伸手拥住怀中的女人，力道极大，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秦顾北一直都知道社会的腐败和肮脏，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曲意迎合，他抗争过，反对过，也尝试着去改变过，可结果显而易见，这种无助感，令他感到窒息。
夏禾悠此刻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刚刚玻璃片崩裂时，划伤了她的小腿，伤口虽然不大，可此刻却疼得厉害，鲜血更是顺着她白皙的肌肤流淌而下，落在了地板上。
她咬着唇瓣，硬生生的忍住痛，并未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