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6
布雷迪脚步虚浮，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然后顺着螺旋阶梯从地下来到地面上，再打开“整治部”办公室的门，来到了警署的走廊上。
因为魔界的特殊性，即使有专门的机构，也没办法摆到明面上，更别提专门提供办公建筑了——等着被人发现吗？而且有很多特殊事件都是那些魔界的移民闹出来的，一般人压根不知道这点，只会直接报警，所以他们这些机构也得离警署近点，好及时掌握第一手情报。
人界内部负责这些事的专门机构有三个，分别是执法所、管理所和整治所，在警署挂的牌也就是改成了部门。交流所负责的是人界和魔界的双向交流，人界内部有什么事那群元老才懒得耗费精力。
布雷迪是整治所的，这个所的特点就是——直接动手。
有魔族偷渡？追！有魔族犯罪？搜捕！有魔族打架？干翻他！
所内人员基本上对魔族没什么好感，武力值都杠杠的，不过说到脑力活动，还是算了吧。
可想而知，让布雷迪坐在办公室里开会简直是要他老命，偏偏昨晚那事是在他手下发生的，想逃都没门，直接被自家负责这个市的第七队总队长绑在椅子上一起受苦，听了一晚上的三所大战不说，大腿都绑麻了。还好他只负责开头说明情况，后面的只要听着就行了，哪像总队长，还要受其他人的询问斥责，好几次都想摸枪掏刀子，还好被他拦下来了。
布雷迪困得要死，一连串的呵欠从喉咙里倒出来，中间都不带断的。旁边的女职员路过都抿着嘴偷笑，布雷迪也就厚着脸皮当没看到。他正打算请个半天假回家休息，结果刚经过警署大厅，就看到了害得他这么惨的罪魁祸首之一，眼睛都要瞪掉出来了。
更别提那小女孩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罪魁祸首了！布雷迪很有开枪的冲动。
勉强冷静了一些，布雷迪走了过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打了个招呼：“伊格尔小姐？”
塞西莉亚听到声音回过头，就看到了昨天晚上见到的警官，下意识往托亚身前挡了挡，这才回答道：“早上好，警官，又见到了，您也在这里啊。”
全是废话！布雷迪也是仗着那栋公寓离警署远远的管不到他，才敢在心里这么想，当然，表面上他还是得客客气气地说：“早上好，伊格尔小姐来警署有什么事吗？”说着他又朝着塞西莉亚背后的少年看了一眼，光凭身形他就能确认：这几天他在追捕的偷渡者就是这小子！
塞西莉亚当然注意到了布雷迪的视线，她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开口说道：“警官，我有些事需要找您商量……”她踌躇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能让我见一见交流所的工作人员吗？”
布雷迪一听到“交流所”就知道糟糕了，那个偷渡者肯定把什么事都跟这小女孩说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托亚，然后表示自己会尽快安排，让塞西莉亚先等着。
其实这倒是布雷迪误会了，托亚虽然在人界待了大半年，但是他了解的机构就只有总追着他跑的整治所和在魔界时听说过的交流所，也只跟塞西莉亚说了这些。
整治所光是从名字上来看就肯定不是负责管魔界移民的，那就只能找交流所了。
看着布雷迪快步离开的背影，塞西莉亚对着托亚感慨道：“那位警官真是个好人呢。”
托亚按了按脑袋上戴着的鸭舌帽，装作没听到。他的耳朵被帽子压着他很不舒服，尾巴也被拉上去塞到了上衣外套里，更是不舒服得想把衣服撕了。可是他也不想被人类发现，只能忍着。
如果在以前，托亚一点儿也不在意会被人类发现——因为人类根本看不到他这个偷渡来的魔族。只有拿到了正式许可，由交流所施加了某个规则后，魔族才能在人界被人类看到。
整治所等机构的人能看到魔族，那是因为他们被施加了能够看到所有魔族的规则。
问题是，现在所有人都看得到托亚——这就是公寓的威力了。
哪怕托亚只是在公寓里暂住，他也会被赋予能够在人界生活的许可，不是官方，却比官方更强。比如移民魔族经常抱怨来到人界后力量被削减，托亚却没有，休息了一晚连伤都全好了。
有了这一点在，托亚才不想来找官方呢，不就是缺个证明吗？可惜塞西莉亚不同意。
有了布雷迪的最新汇报，刚结束没多久的会议又开始了，总队长痛苦万分。
因为传说中的那栋公寓的主人就在大厅里等着，没谁敢磨蹭了，迅速讨论出了应对方案——速度快得让被啰嗦了一整晚的总队长又想掏枪——先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好好科普一下！
管理所的人拿来了无限隐形耳机，塞进布雷迪的耳朵里，然后拍拍他的背：兄弟靠你了！
没办法啊，他们怕陌生人太多吓着那个小女孩。现代人压力一大就容易情绪爆发，要是让那栋公寓觉得自己的主人受到了威胁，谁知道它会不会把防护结界扩大到笼罩整个城市？
布雷迪顶着三个所的期望，抹了一把汗，把塞西莉亚和托亚带到了办公室私底下谈。
“伊格尔小姐，既然你也知道了，我就直说了。”布雷迪板着脸，“你身边这个家伙，是来自魔族的偷渡者，违反了人界和魔界的来往条约，应由我们整治所逮捕，遣送回魔界。”
“哇，布雷迪你够可以的啊，说得这么直接！”这一听就是他同事。
“整治所的家伙们果然都不懂得交流的艺术呢，太生硬了。”管理所的花花公子！
“塞西莉亚·伊格尔，年龄是22岁，昨天刚从公司辞职，目前是自由人士，给某家杂志的奇幻专栏供稿。家族与魔族无任何往来，会被公寓认主的原因不明。”情报还是得让执法所来。
托亚早在进入办公室时就利落地摘了帽子，他抖了抖耳朵，看向布雷迪的耳朵。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想想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又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继续沉默。
“所以我现在带托亚来补办移民许可了。”塞西莉亚痛快地说道。
布雷迪想要吐血，却只是死绷着脸，耳机里早就一片“噗”声和笑声了。
“补办移民许可……交流所那边有过这种情况吗？”
“没听说过啊，偷渡者向来只有两种情况。”
“哦，这个我知道，一种是死在界面通道里，一种是被整治所揍晕扔回魔界吧？”
“啧啧啧，整治所的家伙们果然都是暴力战斗狂。”
布雷迪又想吐血了，他默默分辨着说话人的声音，决定日后再算账。
还是执法所的人最为理智冷静：“以前确实没有过这种情况，但是我们也都看到了，警署里的普通人也能看到那个偷渡者，想必是公寓带来的效果。既然它的主人有让这个偷渡者留在人界的意愿，公寓也会护好他，我们即使否认这种情况也没办法阻止。”
原本吵吵闹闹的众人都沉默下来，布雷迪咳嗽了一声：现在他要怎么办啊！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刚才开口的执法所的人又开口了，“我们可以允许这一次的例外，毕竟这次针对的人是公寓的主人，不会有其他魔族有这个资格享受到这种优待。也就是说，这次的例外并不会对人界与魔界的关系造成影响，反而有利于我们与公寓的主人打好关系。”
一片鼓掌声，有个管理所的人问道：“兄弟分析得挺快啊，执法所有这个能耐的人不多了。”
“因为我是负责本市的执法所副所长嘛。”顿时又变成了鸦雀无声。
布雷迪几乎可以预想到众人抓狂的样子：一般开会时都是由执法所的人负责主持会议，有执法所的人在，会议局面就不会失控。可是昨晚的会议乱糟糟的，就是因为这家伙没来！据说这家伙是个执法所的异类，冷静理智客观公正是没错，可是这家伙只对八卦感兴趣！
他果断把隐形耳机掏出来捏碎，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塞西莉亚：“好吧，伊格尔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位偷渡者可以获得正式在人界居住的证明，我会安排人去负责的。”
塞西莉亚不知道为什么布雷迪的态度变得这么快，不过事情能够解决她还是很开心的。在布雷迪打完内线电话安排下去后，她微笑着说道：“警官，你也不用称呼我为伊格尔小姐，这也太客气了。我也知道我现在被那栋公寓认主，以后可能还要打交道，叫我塞西莉亚就好了。”
布雷迪还真是好久没看到这么自觉有礼貌的小女孩了，手上掌握着公寓还能保持这样真是难得。他刚想咧开嘴来个友好的笑容，就听到塞西莉亚继续说道：“另外，我身边的这位，他不叫‘偷渡者’，他叫托亚·拜厄特，他有自己的名字，希望你记住。”
托亚本来有些无聊地玩着指甲，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看向仍然坐在位置上，神色平静的塞西莉亚，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栋公寓会选择这样一个女人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