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点评道:“学的文武艺,报与帝王家,如此事功之心难免有失读书真意,可惜可惜。”
虽然李皓的话中本意,是在为程晦可惜,但却是正中了张慎三人的下怀。
毕竟云鹿书院出身的,哪个不对程晦抱有些许敌意,即便心中真的渴望功名利禄,也定要摆出几分文人风骨的。
张慎性格直率,一听李皓之言,立刻附和道:“公子所言极是!我辈文人风骨,岂能被功名利禄所束缚?程晦此人,不过是……”
人家不管怎么说,都是亚圣一流人物,对于这样的人,都该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因此眼见张慎要说什么过激言语,李慕白赶紧打断道:“谨言,莫要越说越过分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皓,问道:“那不知李公子认为,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皓刻意沉思片刻,才说道:“我心中确有所想,这里可有笔墨?”
此处自然是有笔墨的,历代书院之人都想要突破这层石碑的封印,只可惜往这上面写了不知多少,但却是迄今为止,从没能真正留下来。
那些文字都如同流水般逝去,被石碑无情地磨除,不留一丝痕迹。
张慎怀着一丝期待,也想看一看李皓能写出什么,直接移步帮李皓把笔墨取来,递到了面前。
李皓伸手接过,随后便在空白的那一面,笔走龙蛇的写下了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隆!这四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李慕白、张慎、杨恭三人的脑海中炸响,劈开了他们混沌的灵识,挣脱了灵魂的枷锁。
他们被这句话中蕴含的气魄、风骨、志向所深深震撼,浑身鸡皮疙瘩竖起,胸腔里的热血沸腾如潮,仿佛要冲破胸膛。
杨恭颤抖着嘴唇说道:“这才是一个读书人,真正该做的事,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
杨恭颤抖着嘴唇,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才是一个读书人真正该做的事!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
他的话音刚落,那程晦题字的一侧,突然发出了崩裂的声响。
一道贯穿上下的巨大裂缝赫然出现,然而神奇的是,这道裂缝却并未影响到李皓刚刚题写的另一面文字,仿佛那四句话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守护着它们不被破坏。
与此同时,亚圣雕塑中冲起一股清气,如同龙腾九天,绽破山顶白云,数十里外皆可见此异象。
并引得亚圣殿都震颤了起来,穹顶“簌簌”掉灰,烛台倾倒,一片混乱。
而且殿中异象还不止于此,这股清气在接触到李皓的瞬间,仿佛与李皓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李皓感受到一股气息入体,顿时身上气息大盛,宛如一轮明日冉冉升起,照亮了整个亚圣殿。
杨恭、张慎、李慕白三人被这股气息所吸引,目光紧紧锁定在李皓身上。
在他们的注视下,只花了五息时间,李皓竟然不仅入了儒道,还一连破境,从原本的普通人一跃达到了四品君子境,把杨恭三人都看呆了。
也同样把李皓自己给弄愣了,没想到自己最先提升的体系,竟然会是儒家体系。
要知道小说里面,许七安同样写下了这横渠四句,可却是没有这样的表现。
不过转念一想,就许七安那个连诗都背不全的储备,没有反应才是正常。
而自己可不同,几世积累下来的底蕴尚在,缺的只是儒家气运的认可罢了。
九品开窍,只需将圣人经典熟记于心,融会贯通,增强记忆力,提升学习能力,达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境界。
八品修身,重在锤炼文胆,坚韧不拔;七品仁者,体悟仁义之道,坚守本心不移;六品儒生,以“学习”为核心,海纳百川,兼容并包,能习得各体系绝学,并运笔如神,付诸实践。
五品德行,能规范人之行为举止,以言语操控对方,以“君子六德”为准则要求他人,实现“言出法随”,扭曲相应规则于无形。
而四品君子,则开始凝练浩然正气,达至百邪不侵之境界。
这些前面的境界,李皓本就已具备,唯独这浩然之气,尚需磨练。
不过,以李皓对天命的明确认知,只需花些时间来修炼,升至三品应当并非难事。
至于再往上,李皓就得要想到办法,如何把王朝气运,更换成人道气运。
御书阁中,赵守此时正和怀庆在一起,忽地,他猛然转身,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凝视向了亚圣殿方向。
怀庆心中满是疑惑,不由自主地顺着赵守的视线望去,只见晴空万里,一片澄澈,并无异样。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道清晰可见的清气冲天而起,如同龙腾九天,贯穿云霄,那浮在清云山上的厚重白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轰然崩散。
赵守什么话都没有说便率先消失,怀庆见状也是毫不犹豫便跟了上去。
只不过她可没有儒家这言出法随的手段,只能是提起裙摆,用脚跑的方式。
赵守瞬间出现在了亚圣殿中,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大殿内的每一个人。
杨恭等人都是他的熟人,因此他的目光只在李皓身上停留了数息,随后便聚焦在了那裂开的亚圣碑文上。
院长的瞳孔中,仿佛有狂涛骇浪在翻涌,他迅速知道了那股冲天清气的缘由。
原来是镇压亚圣殿的碑文崩裂,云鹿书院内蕴的浩然之气挣脱了束缚,充盈自溢,才造成了刚才的壮观景象。
但问题是,亚圣的碑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崩裂呢?
赵院长的目光很快被碑文上面的内容吸引,他凝视着碑文上的内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逐渐淡化、消失。
唯有这四句话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瞳孔里,烙印在他的心里,成为了此刻世界的唯一。
他刚想开口询问这字是谁写的,但心念一转,便已明了。
毕竟,杨恭、张慎、李慕白都是书院的老人,赵守对他们了如指掌,这字显然不可能是他们写的。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那就这个对于他来说很陌生的年轻人。
“这位是……”赵守的目光落在李皓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
张慎回道:“院长,这位便是随长公主前来,写下大鹏一日同风起和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李明晖,这碑文便是明晖所写。
另外他刚刚入了四品君子境,可之前并未入云鹿书院。”
赵守闻言,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亚圣刻刀既已认可,那是不是书院弟子,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咱们先出去吧,不要在这里久留。”
随即便开口道:“自今日起,亚圣殿不允许任何学子、外人进入,我们应该在明伦堂。”
作为三品立命境的强者,赵守在云鹿书院这个主场,其言出法随的威能,即便是在整个大奉,也无人能破,除了那位看破天机的监正。
而那位监正,似乎也没有必要来破,因为他在这股清气擢升的同时,就已经把目光投射了过来。
五人再次出现,就已经是落入到了明伦堂内。
不过这一回再次见识到了此等手段,李皓心里却是平静多了,因为儒家五品便能使出言出法随。
李皓只需要花些时间,来补上这一课,就也可以像赵守这样。
云鹿书院破封之事,实乃儒家一系之大喜,意味着儒家终于摆脱了长久以来的桎梏,迎来了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然而,这对于一直刻意限制书院发展的皇室而言,却未必是什么好消息。
而李皓又是跟着怀庆一起来的,因此赵守第一时间关心的,便是李皓的态度。
“老夫年长几岁,便称呼你为明晖吧,就这碑文四句,已让老夫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感,当以师礼相待。”
说罢,他郑重其事地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地向李皓行了一礼。
杨恭等三人见状,也一同跟着向李皓行礼。
李皓赶忙侧身躲避,连声说道:“小子不敢,院长谬赞了,晚辈只是偶然得此灵感,写下那几句碑文,万不敢以此自居,怎敢当此大礼。”
赵守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明晖不必过谦,碑文之深意,我等皆已领会。
儒家学问,讲究的是心传口授,悟道为先,你虽年少,但已有此悟性,当为我辈之楷模。
我等行礼,非是因你年纪或地位,而是因你之道,因你之文。”
李皓听后这才受了半礼,然后赵守便是问道:“刚听长公主所言,明晖才学都是自学而来,不知可否愿意进入书院,成为书院教习。”
书院本身就是李皓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当学生弟子,李皓还有些不愿意,可现在既然是教习了,那自然没有推脱之理。
不过怀庆那里,这关系也不能就这么断了,说不准以后还能有用。
所以不能立马答应,该有的辞让程序,总还是要走的:“院长抬爱,晚辈自然愿意,只是担心晚辈才疏学浅,无法担当此任。
而且我已答应成为长公主客卿,不知这身份是否有些冲突。”
赵守笑道:“无妨,明晖你既能入四品君子境,纵使有儒家气运相助,想必自身才学也肯定是极为牢靠的。
至于长公主那,不知明晖与她是如何厘定关系的,听说是明晖你在司天监自荐?”
李皓一听就明白赵守的顾忌,回道:“确实如此,读书人自当以天下太平为己念,长公主相比其他诸位皇子、皇女,心中总是有一股信念存身的。”
这话赵守也是同意的,否则他也不会允许怀庆来云鹿书院求学。
而且李皓话中,也把意思说的很明白,天下太平才是最终目的,并非是效忠长公主。
有这句话,再加上之前李皓写的横渠四句,赵守是愿意相信的。
“如此甚好,为国为民,云鹿书院都不能逃避朝堂之争,该争就得要争。
不过今日之事,还是暂时不要泄露的好,我会为诸位立言。”
赵守在说话时,目光主要聚焦在李皓身上,因为在场的其他人都是自家人,他唯独需要顾虑李皓这个新来者的想法。
见李皓并未提出异议,赵守便轻声说道:“君子缄默。”
刹那间,李皓只觉一股力量悄然降临于身,但凡他想要开口谈及亚圣殿之事,嘴巴却仿佛被无形之力封住,无法张开。
众人都达成了共识,李皓也正式成为了书院中的一员,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愉快。
尤其是张慎几人,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再要诗的话,岂不是更方便。
就在这时,怀庆终于抵达了亚圣殿外,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道无形的禁制,将她拦在了门外。
不过怀庆并没有急躁,她静静地站在学宫外的台阶下,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等了一会儿,见始终无人出来,便转身往书院之外走去。
在书院外,她找到了跟随而来的扈从,低声吩咐道:“云鹿书院清气冲天,亚圣殿被封禁,将此事禀告给魏公,让他盯紧书院,查明此事。”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怀庆虽然与书院交好,但这是建立在没有其他利益纠葛的情况下。
在书院和魏渊两个里面,她还是更愿意相信魏渊多些。
吩咐完扈从后,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凝视着书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片刻之后,怀庆似乎做出了决定,转身返回了御书阁。
其实,在怀庆的心里,对于这件事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猜测。
书院一向平静无事,可自己一带李皓过来,就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这要是和李皓没有关系,那未免也太巧了。
没让她等多长时间,赵守便和李皓一起,出现在了御书阁中。
亚圣殿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过人,与其让李皓来解释,还不如赵守直接就堵住怀庆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