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回家一趟了,我妈打电话过来,威胁说要再不露面就彻底的断绝了母子关系。
那就回吧,父母下岗、退休后住在油脂厂家属院,一套上世纪九十年代盖的家属楼里,六十四个平方,两室一厅。听起来不大,但绝对没有任何的公摊、套外面积之说,所以其实也没那么小,只是这些年来老物件堆的是越来越多了。
我家在回坊还有房,而且是在一条以前只有当地人去吃,后来在网上被游客也炒的越来越红的街道上。
为啥在回坊有房?
我妈是回民,而且是家里的独女,继承下来的。
那为啥我还在饮食上那么的不禁忌?
我爸又不是!
而且我们爷俩自我小时候起,只要我妈不在,就抓紧时间的出门进补,吃完抹嘴儿,死不承认!
后来由于民族政策又有了我弟,她就看管的严厉了许多。可能是觉得我反正早已经不纯粹了吧,就彻底的放弃了。
所以我弟就比我要有信仰的多,母亲也就很放心的把她名下的一间店铺交给了我弟跟她女朋友打理,我家没有什么传统秘方镇宅,所以只能买些油茶麻花类的简单小吃。
还有一间,我妈做主直接租给了一家卖饦饦馍的房客。
我妈其实处事挺公平的,早都说好了门面房我们兄弟俩一人一间,楼上的出租房将来也一人一半。
可自打我弟开始经营他的那间后有了自己的收入,我那间的租金她也从来没给过一分。但我弟前段时间尝试着说想扩大经营,但我妈也没理他。
按理来说,坊上的人一般是不嫁出来的,最起码也要找相同宗教信仰的。可我爸当年就是得手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俩都是厂子里少有的中专生,而且年龄上也刚刚合适。看我和我弟的长相就知道,我爸年轻时的的形象肯定很符合那个年代的美男子标准。
我妈这些年唠叨最多的就是当年就不该上学,当然主要原因肯定不是我爸又怎么怎么滴了,她跟了后悔。自从厂子效益不好,回坊那边反倒越来越红火以后,我妈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以至于最终“她的学历”就成了我家两大禁忌词之一。
另一个禁忌词是“孙依宁”。我妈固执的认为,就是孙依宁把我耽搁成了现在这种怂样子。
所以我回家,肯定没人会聊到孙依宁,我也能轻松一会儿。
我在半道上买了全盛斋的点心,在院里插缝停了车后就上了楼。
家里挺热闹的,甚至出现了我不怎么熟悉的面孔。
“姨你好,来了呀?”
进门我就打招呼,但看到她端详我的眼神,就突然的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她旁边还坐着一位明显比我要小点的姑娘。
“是周阳不?都长这么大咧,就小时候抱过几回。我跟你妈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我笑着点头,同时也留意了一下旁边的女孩,还行。
“咋到现在才回来!还让人家客人还先到了,这是你杨蓉阿姨还记得不?嫁到南边去了,这是才回来探亲。”
“记得,记得,打小就记得。”
我急忙顺着我妈的话说,然后把手里提的糕点放到了桌上。
“阿姨,你跟妹子挑着都来点。”
刚才我说最后一句话时把人家女孩都逗笑了,所以我也就顺便打了招呼。
“专门给你们买的,快尝尝。早上他给员工开会时我就提醒了。”
我妈出来又给我撑面子了,没想到她其实是抢了我的戏份,如果我没猜错她接下来很快会把话题拐到财经学院上去。
“一天把人忙的不沾家,就上了个烂财院又不是清华。”
果然,而且这次换成了吐槽的方式。
“周阳你坐,挨着咱涵涵。”
杨蓉阿姨指着边上的空位置给我说道。
“那我得先去洗洗手,刚从外边回来,随便握手都不礼貌。”
我自己得先稳定一下心情呀,这猝不及防的。
“你好学长,我叫杨涵。”
姑娘还是挺大方的,主动起身伸出了手,咱自己的也洗的香喷喷的呀。
“赶紧坐,客气啥?你也财院的?”
我有点惊奇。
“你们俩同学呀?那以前在学校……,哦!”
杨蓉阿姨更是惊喜,话到一半突然自己想明白了,年龄差在哪里呢。
“我今年才毕业,没有赶上学长那个更激情张扬的时代。”
杨涵自己做了补充,还特意笑着看了我一眼。
“那姑娘你现在在哪上班呀?”
我妈是自己关心啥就问啥。
“好几家公司都抢着要呢,涵涵还在挑。”
她闺蜜抢着回答了。
冷场片刻。
“周阳,您俩年轻人自己去房间聊。我们老姐妹的好几年没见,还有的唠呢,估计你们也不爱听。”
杨蓉阿姨给了建议。
“那干脆我俩出去找地方坐坐呗,阿姨你跟我妈慢慢叙旧。”
我赶紧的建议。
杨涵也答应了,我俩往出走。
“周平,少整两个菜,俩孩人家自己出去了。”
还没离开门口,就又听到了杨姨的声音,敢情我爸一直在厨房呀。
刚一上车,杨涵就绷不住了,害羞的直跺脚。
“简直丢人死了!我小姑骗我说她好几年没回来了,怕不认识路,非让我陪着她,谁知道是这种事儿呀!”
我的心里一下子就舒畅了。
“你也别听我妈乱说,啥给员工开会?早上睡过头了!我手下满打满算就七名员工,平均年龄53岁,那还是因为雇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管收账、财务,又生生的往下拉了平均值。去找你男朋友还是我先请你吃顿饭?这不刚好饭点了?”
“没男朋友,毕业后就吹了。……,凉皮能吃不?”
姑娘很犹豫的问我。
“我不忌口!”
“那我想吃,不用他们的碗,拿塑料饭盒装就是了。”
杨涵说着就流口水。
我开车往出走,自强路不远就是老四凉皮,几十年的老店了。
“学长你还是那么幽默,要搁现在你们几个在抖音上早火了!抖音多少粉丝了?我能不能关注一下?”
“十七、八个。早都过了抖段子的年纪了,也懒得记录生活。”
杨涵说的事儿我一听就明白了,上大学期间,跟宿舍的几个损友闲着无聊,在学校各个角落拍了许多以“我爱秦财”为统一名字的系列搞笑段子,发到酷酷上去了,没想到当时还火了,学校先是批评,后来竟成了鼓励。
最热闹时,还有幸的参加了秦省的一台晚会,当小品演了一段。
人生高光时刻,孙依宁的评价是:
“能不能把心思放到正经事情上去?幼稚不幼稚?”
男主从此退影。
“这陈年老帐的,你们现在还有人翻呀?”
我问杨涵。
“这可是咱们学校难得的高光时刻呀,就连我们老师都还津津乐道呢?”
“你们老师?”
“是呀,跟学长你应该是同学吧,她甚至都还能叫出你的名字。”
杨涵一本正经的回答。
“谁呀?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哥?哥已经只是一个传说了。”
我贫了一句。
“给我们讲法律基础的唐琳唐老师,学长认识吧?”
“嗨!唐琳呀?那丫头不当辅导员改当老师了?”
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心里一惊。
孙依宁大学时代的死党加闺蜜,当年可没少折腾我。
可我惊的却肯定不是唐琳怎么就当了大学老师。如果孙依宁能在那种危机状态下还能想到把一条看起来很重要的紧急消息发给她最值得信赖的一位朋友,而且现在我还基本确定还必须是大学就认识的朋友,那这个人除了是唐琳就不会是别人!
当然,我不算。
人家当然也没发给我,还让人误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