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上锁。
暗灰的粗糙砖石突兀地放大在三人眼前,双扇重门上雕刻着哥特式的繁复花纹,一条条裂纹如幽深的血痕,丑陋而张牙舞爪地布在表面。
“有人吗?”
夏玛和叶芊芜对望了一眼,轻轻推开了门。
一股尘土味儿扑面而来,里面黑沉沉的,只有一盏喑哑的壁灯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这里并不像有人类居住的气息。
叶芊芜皱了皱眉,打开自备的小手电。
主厅铺的是大理石厅地面,窗帘缝制流苏,弯弯曲曲的家具被雕琢并加套,四圈全是阴暗的壁纸,将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中央摆着一座巨大的黑白钢琴,有些键向上弹起,显然已经坏了。
整个家具比例不良。钢琴像是巨人才能用的,而茶水杯、沙发又像是侏儒才能用的,格格不入,却又有种诡异的美感。
然而最诡异的是,这片土地原来就是一片荒坟,这幢别墅也的的确确是一幢凭空出现的凶宅。
“这别墅有些年头了。”
夏玛蹲下仔细看了看大理石纹理,“比例诡异,过度装饰,感觉像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风格。”
叶芊芜朝夏玛挑了挑眉,“可以啊,你很懂嘛,”
“是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夏玛把手电筒叼在嘴里,一边趴在地上查看大理石上的花纹,“本王子从小就接受大神婆最高明的教导,其实你个庶民能理解的?”
叶芊芜哼了一声,就讨厌这家伙这副损色。
只见夏玛环顾四周,努力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片刻,猛然间脸色一变。
叶芊芜见他一样,敏觉地问道:“怎么了?这房子不安全吗?”
夏玛摇摇头,“说不上来。不过,以本王子天生的直觉,我好像闻到那东西的气息了。”
叶芊芜恍然,她当然知道“那东西”指的是什么。毕竟从坟场里凭空出现一座别墅,这样的非自然现象很难不让人联想起V族。
她有些好奇,便多问了几句。原来夏玛王子有一副“通灵的鼻子”,能闻到许多正常人察觉不到非自然事物。
为保血统的纯净,在他出生后的最初三年,太阳国王令大神婆把襁褓之中的夏玛放在黄金罩中喂养,隔绝空气,因此他的神经未经尘世污染,比正常人要敏感许多。
叶芊芜听得啧啧称奇。
“你听——”她忽然说道,“什么声音?”
夏玛笑了一下,以为她在玩笑,“别闹……”
“不是,”叶芊芜示意他不要说话,缓缓站起身来,仔细洞悉着空气中的震动。
幽暗曲折的走廊里,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
叶芊芜。
叶芊芜。
她听得无比清晰,一声比一声渴切。
“你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吗?”叶芊芜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回轮到夏玛听不见了。他一个劲儿地摇头,语气有点急躁,“别吓本王子,你到底听见什么了?”
叶芊芜一时语塞,她不知该怎么解释。事实上,那呼唤声如此虚渺不可捉摸,险些叫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她最终只能艰难地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听不见,但是,我敢肯定、绝对、不是幻听。”
她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好像这声音的主人早就认识她一样。
夏玛听罢又往客厅深处走了几步,凝神听了半晌,“本王子认为你就是幻听了。我真的什么也听不见。”
“没法跟笨蛋讲话。”叶芊芜随口诽了句,自行往走廊深处探索而去,或许这种神奇的第六感根本无法用语言解释。
夏玛王子听闻立即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庶民,你说谁是笨蛋!敢这么跟本王子说话,你是第一个……”
他这话还没说完,很快就自己闭嘴了,随即,嗔怒的脸上缓缓变成惊恐。
“夏玛?!”叶芊芜疾而拍了一下他的僵硬的脸。
夏玛王子缓过神来,咽了口唾沫,“刚才……我,我……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那副油画前面闪过去了。惨白的脸,她……看了我一眼。”
叶芊芜捏紧拳头,她好像也瞥见了。
幽灵?亡魂?
夏玛从身后取下金弓,上弦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在这时,叶芊芜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和刚才的缥缈不同,这次,好像呼唤她的那个人就站在她背后,对着她的脖颈呵凉气。
叶芊芜。
她猛地回过头去,抽打了一把空气,却发现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这样,”夏玛浓黑的眉毛弯成了一条线,“庶民,咱们背对背。我看前面,你看着后面。”
“别总叫我庶民。”叶芊芜反驳一句,当即与他形成队形,“王子,V族要咬你脖子的时候你在再高贵也没有用。”
夏玛王子迅速跑了楼梯,“这关头跟我掰扯这个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叶芊芜紧随其后,发现那红色魅影“嗖”地一下又闪现了一次,消失在尖顶的一处阁楼门口。
夏玛拿手肘戳了戳叶芊芜,低声道:“那东西,在引我们过去呢。”
叶芊芜见那红影没有翅膀,便肯定不是V族。即便会吸血,应该也只是普通吸血族。
而且,她有种强烈的心灵感应,别墅里那声声呼唤她的人,一定就是这个红衣女子。
想到这里,叶芊芜心中恐惧感不再。
“管她是谁,砸门看看就知。”
夏玛点头同意,黑寂中平地一声吼,两人便一起冲了过去。
尖顶处那间小阁楼年久失修,地板褪色,墙纸好多地方都起皮了。夏玛持弓在手,猛吸一口气,一脚便飞踹开了门。
瞬间,叶芊芜只感觉一阵猛烈的强光刺眼——
光线很快消失,屋里空荡荡,却意外地什么都没有。
“这……?”夏玛缓缓走了进去。
阁楼小屋不大,屋里堆满了许多白色蔷薇花,许多都枯萎了。
蔷薇花的正中间,放着一具透明棺材。棺材里面,沉眠着一位少女。
她流了许多血,血浸染了白蔷薇,变成了血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