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如一具死物的穿山甲,遍体生寒,乌光烁烁。
一开始行动缓慢,可是“预热”后,却动如一头暴躁野牛,横冲直撞,它也不吃那些在石块缝里的白色怪鱼,拳头大的瘆人眼睛,红得妖异,沿着漆黑一片的岩壁岸边,朝我们疯狂冲来。
它一动,沉闷的走路声山摇地动,几乎要震破耳膜,形成了共振,那就是可怕的坍塌灾难,原本就摇摇欲倒的岩壁,“咔咔咔”生出无数裂缝,大片湿哒哒的淤泥坠落,要掩埋一切。
似乎是嗅到了死亡气息,中间河道里的白色怪鱼,不再鱼跃龙门,一条条扎进水里,搅动起阵阵翻涌浪花后,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见天日的底下世界,太冷了。
凛冽的潮湿阴风呼呼地刮着,怒嚎着,如咆哮的狮子,风想一把把刀欲要将人的皮都割下来。
“啊!”亡命奔走时,躲避不及,戈殇被一层厚厚泥皮砸中,我和大头连忙用手掘泥,湿泥异常冰冷,只感觉一对手都麻木了,又冷又难受,不听使唤,搀扶着戈殇站起。
戈殇脸已经被冻得通红,她不由得裹紧了衣服,搓着双手,不停地跺着脚,却依然在瑟瑟发抖。
这时,一股夹杂腥臭味的热气,卷上了后背。
转过身,却是眼前莫名一黑,仿佛一头吃人的黑熊重重朝人压来,让人心惊胆裂。
“嘭嘭!”
凶戾的穿山甲,一击开裂地面石块,利爪撞击岩石,火星都在闪烁,这简直是一台毁天灭地的推土机,活人怎么抵挡啊?大头不退反进,“林三,戈殇交给你了,快离开!”
我没走,抽出了扎纸刀,也想上去帮忙。
浑身是泥水的戈殇,却伸手拦住我,“林三,再不走,我们三个都要丧生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大头出自道教龙虎山,有他的身法本事。”
“走!”一咬牙,我搀扶着戈殇快速离开。
一直走着,身后搏杀斗音越来越小,这条地下暗河,没有岔道,笔直通向前方,这里也更加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和戈殇不得不减缓脚步。
小心翼翼往前摸索。
看不见的黑暗,往往是最令人恐惧的,我也不例外。
好在的是,前边有风迎面吹来,也代表着有出口,风越来越大,像一匹脱缰的烈马卷着杂物在半空里肆虐,打到脸上像鞭子抽一样疼。
逆风走着。
地势,开始逐渐升高。
没有看到出口,却发现一个黑幽幽的门户,一个不知道什么形状的洞窟入口,呼号的冷风,就是从里边刮出的,四处摸索,我说道,“戈殇,我们进去。”
往前的地下河道,我听到湍急的水声,是瀑布声。
说明前边没路了,只能绕进里边,没有门的洞窟,走进去后,发现里边还是有些许光亮。
周围一些地方,隐隐发光,像是某种宝石?
脚头边正好有一块,捡起观察,不是宝石,只是一种没有价值的“穷人石”,在古时候,有些穷困潦倒的人家,特别是偏僻地方,买不起煤油,就会收集一些发暗光的石块作为照明,最主要的用处,自然是半夜起床方便。
“别动!”
我做一个嘘声动作,因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有红烟……”戈殇显得有些激动,不过下一刻,她脸色变幻阴晴,指了指远处方位,“林三,那个恐怖影子,是不是一条盘起的蟒蛇?”
一动不动的黑影,上泛着云状斑纹,呼吸时喷吐红烟,烟雾中犹如雷霆闪烁。
正是死水潭那只可怕的蟒蛇。
没想到,从鬼窟一路逃难到这,却遇上这只更可怕的……护坟兽。
**坟,陆土墓,阴阳界分又抱守生死。
蟒蛇是**的护坟兽。
丧尸是陆土的护墓人。
正所谓坟凶墓吉,因而蟒蛇也比丧尸凶狠暴戾得多,不是善茬。
这条近乎二十米长的巨大蟒蛇正在睡觉,蛇属冷血动物,在这种阴冷环境下,估计一年中大部分都在嗜睡中渡过,再三权衡,我和戈殇还是决定慢慢绕过去。
吐红烟的蟒蛇,漆黑中,形似一座死亡黑塔,布满各种狰狞缭乱的蛇纹,单单望过去,就让人不禁一阵阵毛骨悚然。
飘起的红烟,聚而不散,形成一些离奇古怪的图案,活人看不懂的红色乱图。
靠近了一些,戈殇却凑到我耳旁,低语念道,“林三,蛇吐红磷烟,将蜕龙子皮,十朝履荆棘,从此是蛟蛇……它处在蜕皮的关键时刻,要不我们趁它行动缓慢,斩了蛇头?”
这女人疯了吗?
居然想着斩蛇头,我只能一个劲摇头。
戈殇不甘心,又道,“蜕皮期有十天,这是它最虚弱的节点,我们一定要捉住这个关键机会,不然的话,我们能走,后边的大头,他能活吗?”
说完话,我们已经到达巨大蟒蛇身前,它的蛇躯上,在一点点蠕动,的确是蜕皮期,只不过,那颗巨大的蛇头,埋在中间,人手够不到。
“我来!”
戈殇自告奋勇,揣紧一把锋利匕首,张望了几眼,确定蟒蛇头颅位置后,开始寻找旁边的高点,期待能一击毙命,阻止也阻止不了。
好在的是,这条蛇睡得很死。
“嘭!”
“噗!”
昏暗中,戈殇直接跳上了粘稠蛇躯,匕首一沉,立即传来血肉被钻裂的声响。
下一刻,她又被甩飞出来,蟒蛇苏醒,脑门倒插一把匕首,鲜红的血液几乎是喷上了半空,形成无比艳丽的诡异色泽,血流如注。
一对恶狠蛇眸,死死盯向我们。
一瞬间,如尖刺在喉,又冷又惧。
“蛇打七寸!”戈殇恢复不少体力,起身后正面牵扯蟒蛇,让我趁机下手,蟒蛇气势很恐怖,不过移动起来却很缓慢,它身上的旧皮,让它好像被困在一条水管里。
加上脑袋都被刺穿了,十分钟后,蟒蛇一命呜呼。
浑身是血的大头,跌跌撞撞走了进来,闻到空气里弥漫剧烈的血腥味,他先是一愣,接着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感觉他全身仿佛微尘似地进散了。
将大头搀扶起来,苏醒后,“你们两个,也太猛了吧?”
戈殇道,“蛇蜕龙子皮,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无异,时机刚好。”
这时候,平静了心绪,我也才想起来,难怪死水潭暴涨河水的那晚,蟒蛇只在下边游了几圈便消失,没有上岸吃人,原来是处在蜕皮的关键期。
我道,“大头,那只穿山甲死物呢?”
大头道,“掉进了地下河道尽头的瀑布,死是死不了,算暂时摆脱了危险。”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出死水潭?
蛇窟洞口外边,就是浑浊的潭水,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又一头扎进水里。
十秒钟后,又探出头,慌里慌张爬上了岸。
重新见到光明,不由松了一口大气,这次能全身而退,还真是福大命大。
师父和周老都说过我八字硬,逢凶化吉,看来确有道理。
“林三,你看到什么了?”大头一脸心有余悸念道,“那个可怕的门户,估计比地狱的鬼门关还要阴森,真是**坟的入口?”
我咽了一口唾液,艰难道,“是吧!”
**坟的入口,黑幽森然,门户两旁挂满了枯骨,不是动物的,是人的尸骸,估计有数百具骨骸,被一种诡异的长矛钉穿胸腔,摇曳在水底下。
看尸骨的色泽,少说死了有百年以上。
而且在游动时,我耳旁还听到了可怕的锁链声?
那种沉闷怪音,似乎是地狱阴兵在走路?
“不好!”大头突然扭头,望向旁边的戈殇,“她中邪了,水鬼上身。”
此时的戈殇,披头散发,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喘,白沫子堆到嘴边,脸色蜡黄,一颗心像钟摆一样,只是在胸腔摇来摇去,原本应该是黑白的瞳孔,却多了一抹红褐色。
突然间戈殇身子猛然抽搐,像触电似的。
“大白天,你就敢鬼上人身,真是活腻了!”随即,我和大头一人搀扶一边,将口吐白沫的戈殇,往高处抬起,现在还是骄阳高照的时辰。
“滋滋!”
一到太阳底下,戈殇的身上,立即冒起阵阵黑烟,隐隐中,能听到恶鬼凄厉的嗷叫声,让人不敢想象的是,持续了半个小时,戈殇才直直倒在地上。
我哑然道,“大头……刚才……究竟晒死……多少鬼物?”
大头道,“少说有二十多只吧?”
二十鬼上身?
相当于百鬼缠身了吧?
我疑惑问道,“听师父说过,这种情况,不用三秒钟,人的三魂七魄就会崩散,成为鬼口下一顿美餐,戈殇还能醒过来吗?”
大头并不显得忧心忡忡,回道,“放心,戈殇的体内,有一张符箓师特有的本命符,即便是一只戾鬼王缠身,也能守住三魂七魄。”
至于戈殇能什么时候苏醒,就是未知数了。
没有在竖水浜多待,我和大头沦落背着戈殇,往荷花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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