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颤心惊快速取了河水,回岸,好奇心驱使,我忍不住望了一眼百鬼坟,那团上下沉浮的鬼火,飘啊飘,一直缭绕在坟四周,不再是一种蘑菇云形状。
随风摆动,好像化为一个身材婀娜的妙龄鬼女?
在万劫不复的地狱中……翩翩起舞?
一股冷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即大步回去,不敢在百鬼坟附近逗留,一到达,我迅速将事情说了一下。
大头牢骚道,“你们两个也真是,为了一群水鬼,居然建一座百鬼坟,现在鬼坟阻活人路了吧?”
我道,“说这个也没用了。”
“火照百鬼坟?”周老眉头的浓雾更重,萦绕不散,“是祸不是福,轻则小病缠身,重则百鬼上身,不是好的宿营点,我们要离开。”
百鬼坟,住百鬼。
人不惹鬼,鬼也会惹人。
毕竟阴物,大都以“本能”行事,那种本能,说白了,其实与一些原始丛林的野兽无异,对于它们而言,活人,代表着可口的食物。
诶!
大头一拍大腿,追悔莫及的表情,道,“要是我的宝贝都在身上就好了,扫平一个百鬼坟,根本不在话下。”
我鄙视一眼,道,“大头,别吹牛了!”
这家伙出自道教龙虎山,似乎没有学道教的“修身养性”?
只学了“龙虎精神”?
今夜,我们四个在黑暗中奔袭近三个时辰,一行人各个早就疲惫不堪,尤其是女人戈殇,体质本来就不如男子,此时她脸如石灰,俏脸没有血色,上气不接下气,呈一种近乎窒息的状态,再走个两三公里,恐怕情况更恶劣?
我关心道,“戈殇,你没事吧?”
戈殇在艰难呼吸,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摇头,火光映衬下,惨白色的脸逐渐发红,脸颊升起红潮,大头探了探她额头,道,“不好……她发烧了!”
周老是有退烧药,可是,戈殇的症状,不像是受凉引起?
我掏出一枚菩提子,放在戈殇手心,道,“这佛门的菩提子,是从庙宇无意得到,当中还有一部分愿力,可以阻隔死物侵体,能护佑你!”
“谢谢!”虚弱的戈殇还是说了一语。
随即,我和大头将火堆分成三堆,人谁在火堆内,既暖和又能阻鬼步,为了预防万一,我和大头一左一右,将生病的戈殇护在当中。
睡了两个小时,夜半三更,竖水浜的鬼窟王,并没有走出外界。
“呜呜呜!”
一阵低沉凄厉声,将我突然惊起,不是“深山鬼”,而是“旁边鬼”,侧身望去,在下方二十多米外,石塘湍急的流水面上,隐隐中,似有鬼物在踏浪走动?
我没有到达“目级”,不在特殊情况,我这个普通人也看不见鬼影。
觉察鬼的脚步声,却看不见鬼,这是极为恐怖的一件事。
我挣扎起身,连忙添一些柴火。
火堆噼里啪啦剧烈烧起来,我心里也安定不少,望着沉入梦乡的周老,不禁感慨道,“都说青年嗜睡,老人觉少,老话也不怎么对吧?”
“嗡嗡嗡!”
刹那间,一阵诡异的声音涌入耳朵,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刺耳尖锐的啸音,肆意在脑海里穿梭,再睁开眼,却发现四周皆是黑暗。
火堆不见了。
周老不见了。
宿营地也不见了。
漫无边际的冷,那是一丝一丝拼命往里钻的冷,仿佛冷到骨头里去。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
更诡异的是,身体也开始不受我控制,每动一下都好似骨头碎掉的疼,疼的钻心。
阴寒的冷,冷得入骨。
不一会儿,却又变成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手脚都不能动,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我碾断拉碎,无论什么地方都痛……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疼痛,此刻,只愿赶快死去,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疼痛。
嘿嘿……
不知为何,我却诡笑了一声,疼痛已让我痛不欲生,怎么会在这种时刻发笑?
这时我才发现,右手上是扎纸刀。
扎纸刀闪出冷冷的寒光,往手腕处狠狠划下,我想阻止,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手腕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煞白煞白,慢慢地鲜血从伤口里沁出,然后,鲜血突然湍急了起来,喷涌而出,如迸裂一般!
一滴……
一滴……
一滴……
顺着皮开肉绽的手腕……血珠滴落在阴寒的水面,如同一朵朵在黑色的梦魇中绽开的,血红色的花朵,随波扩散,一圈又一圈的血色在蔓延。
眩晕笼罩心头,再开眼时,却发现我站在冰冷的河水里。
一步一步。
趟向很深的河水中央,没多久,河水没到胸膛。
最后,彻底被水流淹没,无法呼吸,我也终于体会到一个人溺死时的绝望。
“林三!”
“林三!”
“快醒醒!”
周老的声音突然在水底响起,打破黑暗,我一下醒悟过来,回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站在了火堆外,手腕处的确划伤了,我居然举着左手,将自己的鲜血,淋在自己身上?
“这……”突然间,我猛然后退几步,在前边七八米位置,一颗树的后面,离地两米,一张花绿诡异色泽的鬼脸,从树干探出,正在直勾勾盯着我。
一张带着笑容的脸。
似曾相识?
“快回来!”周老走过来,在我的左右肩膀,分别掐了一段指决,身体一松,这才恢复了精气神,走回篝火中央,我心有余悸道,“周老,我被鬼迷了?”
周老道,“你忘记了?”
我道,“忘记什么?”
周老又道,“刚才你加了柴火后,然后说去小便,还没走远,整个人就怔怔钉在原地,好像白天见鬼的表情,我见势不妙,大声叫醒了你。”
我望了望那株树,道,“我又见到它了!”
周老脸色也微变,道,“那个水鬼?”
我一边擦拭身上血迹,一边诧异问道,“周老,我给它扎了一具纸身,同时烧了不少纸葬品,让它不再四处漂泊,有了阴宅居地,为什么还缠上我?”
周老道,“难道,还有什么遗愿?”
鬼的遗愿?
我没有开口,周老又继续道,“林三,你去问问它,也算了却这一段因果。”
我,“……”
我一个活人,不会说鬼话,该怎么问?
周老指点道,“不会鬼话,你不是学了一段时间的鬼文字吗?”
鬼文字,其实就是一些比鸡爪还缭乱的线条,学起来,异常吃力,我才幡然醒悟,一番功夫后,一页纸张冉冉飘回,如一道白烟落到我手上,纸面上布满凌乱线条,密密麻麻,没有一点规律可言,确实是出自“水鬼”手笔。
“破译”了许久,才知道大概意思。
其实就是求我这个扎纸匠,再给他烧一些好东西下去。
百鬼聚一坟,如土匪待一窝,百无聊赖,也需要一些日常的娱乐器具。
比如扎一些“赌桌”,烧去给它们。
这么简单的要求,也用不着要我的命吧?周老却说,它是无心之举,因为人手一重伤人骨,鬼手一重伤人命,作为活着的人,就不要与亡灵计较了。
无言反驳。
天亮后,戈殇奇迹般烧退了,不过还是很虚弱,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回荷花村修整,路上,戈殇将病好的原因,都归结在菩提子上。
因为这事,对我的态度,开始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不再盛气凌人,虽然依旧冷冰冰,整个人依旧算是亲和了不少。
回到族长院子,我赶快忙了一阵,扎好一些赌桌、骨牌、骰子、麻将桌,黄昏时过去烧给了百鬼。
离开时,灰烬漫天飞,甚至听到一些兴奋的鬼叫声。
“人赌妻离子散,鬼赌世间太平,这样也不错!”
在荷花村待了三天,补充好装备,这天鸡鸣声一起,我和大头、戈殇就整装待发上路了,再次进入鬼怪离奇的竖水浜。
那晚下雨染了湿寒,周老得了风湿病,行动不便,只能留在荷花村。
我们三个青年人,行进速度很快。
十点钟不到,在这个骄阳高照的“好天气”,已经站在鬼窟前,大头一脸虔诚,向天拜着祖师爷,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祖显灵,天吉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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