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二太爷道:“那孟府二房夫人吴氏病逝未满百日,尚在热孝中,我们以冲喜之名求娶,孟府自然是肯的,但这般对玉姝儿不太好,外人会觉得国公府不重视她,唯有求得皇上赐婚,再隆而重之迎娶,这才显出份量!我正想着要拿出点好处诓继业进宫求圣旨呢,府里就出了这事。
阿英雷厉风行处置他爹的亲信长随,父子俩必定有一场龙争虎斗,我老头儿站那边都不好,索性就这么两眼一闭躺倒——既不用管他们父子之间的公案,又能把阿英的新媳妇儿迎回来,两全其美!阿寿你看,我也就是这身子骨不顶事,若我能上战场,也是个决胜千里的帅才!”
“那是自然,必定百战百胜!”寿叔说得认真,一点儿不认为自己是在拍马屁。
“阿寿你表现也不错,还有古大夫,那家伙怕不是常干这种事吧?”
“你忘了?上次撞孟四姑娘的马车,假装腿脚撞坏了,也是请的古大夫……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
“哦?哈哈哈!”
“呵呵呵!”
主仆二人乐不可支,笑完又互相叮咛别说漏了嘴。
那边霍继业急匆匆去到皇宫,递了牌子求见,皇帝正在乾清宫,召了钦天监说话,便宣他觐见。
霍继业到皇帝跟前跪下行礼,用力擦一擦眼睛,滴下两串泪水,皇帝惊讶,忙问他这是怎么啦?
霍继业哭诉二太爷今早上突然急病垂危,之前方士就算得他有此一劫,指明若儿孙有喜可化解……因二太爷平日心心念念要看到孙儿娶妻生子,为霍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如今他老人家昏迷不醒剩着一口气却不肯咽下,怕也是存着那点念想,霍英已订亲,倒是可以立马成亲告慰长者,但仓促间求娶,女方家必定嫌唐突,因而斗胆,请求皇上降下圣旨,为霍英赐婚,以示名正言顺!
皇帝挑眉看着霍继业涕泪交流,倒是信了他,确如寿叔所猜测的那样,皇帝立马就知道了霍继业的用意——想让霍英即刻娶妻成亲,为二太爷冲喜。
虽不常见,皇帝对霍二太爷却是印象深刻,也比较有好感,这大概是因为故去的霍贵妃,当年霍贵妃入宫,嫁妆丰厚,其中无数奇珍异宝还有许多难得的珍贵药材,有的连皇宫内库也寻不着,霍贵妃说那都是她叔父年轻时周游四海顺带回来,攒了大半辈子的好东西,据说都没给霍继业留着,全部送给侄女儿做陪嫁。
霍贵妃临死时双眼含泪,除了牵挂儿子高熙,另外便是放心不下霍二太爷……
沉吟半晌,皇帝问道:“霍爱卿也认可孟府这头亲事了?”
霍继业红着眼道:“这门亲事是叔父看中,据说庚贴合得极好,两孩子见过面,英儿自己也愿意,而今叔父病危,为不使他老人家留有遗憾,臣也只能如此行事了。”
皇帝垂下眼眸,霍英也是他从小看大,那孩子的优秀不容忽视,宫中没有适龄的公主,他本想给霍英挑选一位宗室女,但如今霍二太爷病危,宗室女尊贵,不可能匆匆忙忙出嫁给人冲喜。若霍英不尚宗室女,那便只能给他赐个文官闲职之女,只不过皇帝选的,门庭和岳家官职都不会很低就是了,如今霍家自己非要与没落的孟府结亲,就由着他们去吧。
遂唤过身边大太监,当即给霍英和孟玉姝拟下赐婚圣旨,又让旁边的钦天监监正查看吉日,钦天监监正算出最近的吉日吉时,便在后天。
赐婚圣旨很快拟好,盖上皇帝玉玺,大太监刘公公亲执前往孟府宣读。
玉姝回孟府不到半日,便被祖父唤到前庭接旨,得知竟是皇帝降下赐婚圣旨,而且连婚期都给她定好了,后天就出嫁!
玉姝不禁满脸惊讶。
昨夜霍英可不是这样对她说的,他说大约在这两个月内,总之是过年之前,他们就能成为夫妻,可以名正言顺住在一起!
如今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要她后天出嫁,这可有点太仓促了,她还有些绣活儿没完成呢。
对玉姝来说,赐婚圣旨带给她的也就是这一点小烦恼,她对孟府并无留恋,当然愿意越早出嫁越好,绣品成不成无所谓,直接压进箱底带过去慢慢绣就是了,
孟府里当家的人却是快急疯了:三天出嫁,那得找银子把嫁妆备好啊!
如今的孟府就像个漏水的茶壶,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留存。
柳氏和离出府,留下的几万两银子,填了二老爷孟琦的赌债,接着是孟敏姝、孟静姝、孟慧姝出嫁,虽然没有大办喜宴,又得了西乡侯府一笔赔偿银子以及三亲家给的聘礼,但过后也没剩下多少。
忽然好运气攀上了安国公府这门亲,常宁伯大喜过望,为了挽回之前丢失的脸面恢复点名声,不吝花银子,招朋引友,府中几乎天天宾朋满座,宴饮高乐,孟府老少爷们在外头场面上应酬往来,大方花用,很快帐房又空了。
彼时倒也不慌,安国公府送来的聘礼十分可观,玉姝尚未及笄,怎么说也得两年后才出嫁,到那时自然又有银子了,还能少得了她的嫁妆?
不久吴氏去世,赵子矜在孟府出事,孟老太太作主给了外孙一大笔银子以示安抚。
另外还有府中其它的费用,赵佩兰生病郁郁寡欢,孟老太太为让外孙女开心些,吃穿用度愈发讲究精贵,还悄悄着手为她添置各样物品准备嫁妆。
这些银子哪里来?自然都从安国公府给玉姝的聘礼中挪出。
现在突然圣旨下来,要玉姝三天内出阁,那聘礼都快被挪用完了,孟府人能不急得跳脚?
这些玉姝自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慌,反而会安闲静观孟府如何填补这个窟窿。
当初安国公府送来的这份聘礼,是霍二太爷亲自打点,满满当当十二架马车,光是清单就装了两个长匣子,可以说京城没有几个贵女能收到这样丰厚的聘礼,孟府若没有相应的嫁妆陪送,有什么脸面与霍家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