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昨天一样,花椒就煮了一盆猪下水。
依然是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虎啸岗香桂树的叶子味道很是浓郁,一端出去香味就飘了好远,陆续有下船的客人闻着味道赶过来买肉,花椒一一切了,让吃饭的人屋里坐。
冯氏的馒头也出了锅。
在店里忙着给客人们拿馒头。
有客人还自己带了酒,几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吆吆喝喝地喝酒吃菜:“整个码头都是咱们五爷的地盘,谁敢在五爷地盘上撒野,你放心,爷削他。”
“是是是,哪有人敢惹五爷。”桌上的人附和道,“徐大您放心,我们誓死相随。”
“来来来,干了。”徐大一饮而尽。
隔壁饺子馆的小伙计也颠颠地跑出来买了一块猪头肉,花椒认识他,还特意送他一块猪肝让他尝尝,小伙计笑容满面,嘿嘿道:“是我家少东家在屋里闻着香味,让我出来买的,你太客气了。”
“无妨,咱们是邻居嘛!”花椒莞尔。
小伙计端着肉,一溜烟回了饺子馆。
花椒忙了一气,见店里的客人陆续吃完走了,前来买肉的也渐渐少了,才扯了凳子坐下,望着码头停泊的货船和来来往往扛包的人群,顿觉有种盛世繁华的感觉。
冯氏告诉她,梧桐镇码头其实是个水旱码头,主要用来运输粮食和盐巴以及丝绸瓷器等等,是沿海一带的中转站。
早些年还要繁华一些,这几年因为东南和西北有战乱,海上也不安宁,来往的船只除了官船,货船几乎停航,听说都改走了陆运,直接去了西北,不再在内地中转。
以至于梧桐镇冷清了好几年。
但自从去年秋天开始,货船才突然多了起来,来往的客船在此停靠也日益频繁,梧桐镇才算活了过来,尤其是天气日渐转暖,海上天气也平稳,几乎每天都会十几艘货船在此停靠,有的是在这里补给,有的则是在这里卸货,秦五爷领着一帮人在这里给货船卸货,整个码头几乎都是他的人。
正想着,就见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笑容满面地走到花椒面前:“姑娘的厨艺真是了得,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卤肉。”
“您喜欢就好。”花椒客套道。
“哦,这个饺子馆是我家开的。”年轻男子指指身后的饺子楼,展颜道,“在下程深,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程公子安好,我叫花椒。”花椒冲他笑笑,“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能与花椒姑娘为邻,在下深感荣幸。”程深抱了抱拳,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屋里传来冯氏的声音:“不可能,这里哪来的蟑螂?”
这几天她一直在店里帮忙打扫卫生。
压根就没看到过蟑螂,再就是这肉还是花椒在外面亲自现切的,里面更不可能有蟑螂。
“就在盘子里,难道你们还想狡辩不成?”徐大喷着酒气冷笑道,“你去问问这一带做生意的,哪个不敬着我徐大,哪个不敬着五爷?”
“就是就是,我们徐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来你们店里吃饭,是看得起你们。”身边的人附和道,“你们整个蟑螂恶心我们,还是恶心五爷?”
花椒一头雾水地走了进去,问冯氏:“怎么了?”
“花椒,他们吃完了,就说这盘里有蟑螂,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冯氏气得满脸通红,“这蟑螂分明是他们故意放进去的,根本不是我们店里的。”
“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徐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花椒道,“反正蟑螂就是在你们家盘子里吃出来了,想让我付肉钱,门都没有!”
“蟑螂呢?给我看。”花椒朝徐大伸手,神色很是平静。
徐大啪地把一只死蟑螂扔在桌子上,抱胸看着花椒:“这就是你们家的蟑螂,认识不?”
众人一阵哄笑。
饶有兴趣地看着花椒。
花椒拿起蟑螂,仔细端详了片刻,从容道:“这不是我们家的蟑螂。”
对一个农校的人来说,一只小小的蟑螂还是难不倒她的。
“啊哈哈!”徐大一阵狂笑,嬉皮赖脸地往花椒身边凑了凑,“那你看看爷是不是你家的……”
花椒不看他,从容道:“这位爷,今儿你就是闹到官府里去,这蟑螂也不是我们家的,更不是梧桐镇的,这蟑螂是南直隶那边特有的蓝顶绿尾,蓝顶绿尾的特点跟大多数蟑螂一样,喜暗畏光,昼伏夜出,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喜吃草汁,所以……”
说着,上前一把上前挽起他的袖口,徐大忙往后退一步:“你,你干什么?”
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怎么还对男人动手动脚的呢!
花椒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硬是把他的袖口翻出来,继续道:“所以它的排泄物也是绿色的,这位爷袖口上的污渍正是蓝顶绿尾的粪便。”
“妙,妙!”程深拍拍手,走到花椒面前,由衷赞道,“花椒姑娘果然博学,说的一点没错,书上正是这样记载的,南直隶有蟑螂,蓝顶绿尾也,俗称野孔雀。”
说着,又冲徐大抱拳道:“这位兄台,此事是个误会,你们就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什么误会?这小丫头分明是想把这只蟑螂赖在我身上而已。”徐大恼羞成怒道,“我又不是从南直隶来的,我身上怎么会有南直隶的蟑螂?”
“这也不难,这位爷口口声声说是在码头上做工的,想必刚从码头那边过来,我断定今儿靠岸的船,定有南直隶那边来的船只,而且这只蟑螂正是随着南直隶的船来的。”花椒笃定道,“若你们不信,再去码头上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两只这样的蓝顶绿尾,所以我才说,这蟑螂并不是我们店里的。”
见花椒说得有板有眼,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刷刷地望着徐大,徐大索性一把掀了桌子,急赤白脸道:“老子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让你一个小丫头教训的,今儿你就是说破了天,这蟑螂也是你们家的,就算它是南直隶的又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它可能是自己跑到你们店里来的呢?”
桌子上的盘碗筷子茶壶茶碗。
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你们太欺负人了。”冯氏气得尖叫,“花椒,不用跟他们理论,咱们去官府报官。”
“去就去,以为爷怕你们吗?”徐大脸红脖子粗地冲冯氏吼道,大手一挥,“兄弟们,咱们不跟娘们计较,走,干活去,看谁敢拦着咱们。”
话音刚落,就见裴泽一步跨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