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天之道，人之道
百多年过去，现世依然是只过去了一年多时间。
林莎已经离去，但芳华还留在八景观。
“她有事先走了，说看我可怜快死了，把你让给我一段时间。”芳华心平气和，甚至带着微笑转述林莎的话。
已经接受并梳理好记忆的杜佑谦将芳华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这次历史的改变几乎没有。
方伯珪在世的那几年，对凡人王朝晋国的影响当然是极大的，但影响力也仅仅只限于凡间。
因此天道的修正，轻而易举就让一切在方伯珪死后回到正轨。
一只强壮的蚂蚁，改变了蚂蚁王国的一切，创下了罕见的伟业。
但是一次很常见的天降暴雨，就能将那只强壮蚂蚁留下的一切痕迹从地面给抹除掉。
杜佑谦有点唏嘘，但不多。
因为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稍安勿躁，”杜佑谦温和地对怀中的芳华说，“对于你，我已有计较，会安排好的，会让你有继续追求大道的机会。”
虽然不明白，为何林莎也会跟着芳华一起，到几千年前去发展，总觉得她们的感情没这么好，而且也早就过了课间休息时小姐妹手挽手去上厕所的年纪。
但历史既然会是这样的走向，杜佑谦届时也会询问林莎一句：要不要和芳华一起去。
“伱安排吧，我的清虚通玄观妙真君大人。”距离寿限不远的芳华，似乎收起了她所有的锋芒，有点懒洋洋的。
杜佑谦觉得，她并不是放弃了，躺平了。
而是这一世原本风发意气，却连遇挫折。
但是对别人而言是死局的路，因为有自己存在，令她又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所以芳华在这个反复折腾的过程中，有着一些强烈的感悟，令她对自己，对修行，都有深刻的反思，在修行理念、对大道的认识方面，都有所升华。
怪不得，她到了几千年前，能成为步虚修士“忘剑真君”。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灵根更优秀了，更是因为她的心境提升很多。
就在这时，芳华忽然坐直，推了杜佑谦一把，奈何，一个半步元婴，想要推开化神初期的杜佑谦，着实有些困难——这一次杜佑谦没去干预方仲英的轨迹，之后的几次转世都没有提升灵根，也不知道每种灵根都要保留最少1点。所以睢逍这一世依然是灵根残缺开局，依然到了化神之后就前进无路。
“推我干嘛？”
芳华白了他一眼，“我不信你没觉察到，凌月已经到门口了。在你徒孙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不，”杜佑谦淡淡地说，“就是要让她看到。”
“师祖，弟子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
“弟子拜见师祖。”凌月瞥了一眼温香软玉在怀的师祖，目光中有些黯然和幽怨，盈盈下拜。
杜佑谦继续揽着芳华的腰，毫不介意地问：“何事？”
“弟子……弟子只是过来给师祖您请安。”
“吾安。你可以退下了。”
“是！弟子告退。”
等凌月走后，芳华叹息一声：“何必？你就算收了她，我和林莎也不会计较，无哀这个人的性子你也知道，她更不会计较。而且，这点小事，也不至于影响你的道心吧。何乐而不为呢？”
杜佑谦语气淡淡地，“不影响道心，也不意味着我非要去做。无人计较，也不代表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修行之人，必慎独也。而且说到底，这也不是我欲为之事，我对她只有对后辈的关爱之心，没有丝毫男女情爱之意。”
芳华幽幽地说：“其实，对她而言，你有没有这份心思并不重要，她只要留在你身边侍奉，就乐在其中，你应该明白这一点的，你可以成全她。”
“对她最大的成全，就是给她另一次求道的机会。”杜佑谦的语气有些冷酷。
芳华微笑起来：“确实如此……可她不一定会这么看。”
“若她不这么看，那就算给她机会也不中用。希望她能想通吧！她没能结婴，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倒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芳华说，“她心里根本没放下，太纠结了。所以我说你还不如成全她，她得偿所愿的话，结婴应该不在话下。”
沉默片刻，杜佑谦摇头道：“那样的话，就算结婴了，化神关也不可能闯过去。你不用替她说话了，她的情况，谁也帮不了，只能等她自己领悟。”
芳华也直摇头，却没有再说话。
她很清楚，杜佑谦说的是对的。
自己再争辩的话，就变成胡搅蛮缠了。
林莎喜欢和杜佑谦胡搅蛮缠，缠着缠着就纠缠到床上去了，变成了妖精打架。
林莎那个狐媚子，使出浑身解数，不但能让杜佑谦原谅她，反而各有乐趣，感情升温。
但芳华却不喜欢这样。
剑修之道，便是如此。
一是一，二是二，黑白分明。
和芳华温存几天后，杜佑谦开始认真思考总结，回味这一次回溯时光的经历。
附在方伯珪身上渡过一世，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他久违地体验到了凡人之心。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修行已成以后，来体验非自己前世的一次经历，也是第一次体验身为凡人的经历——回溯到吴国权相那一世，根本不算体验身为凡人，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未来是修士，吴国权相那一世充其量算是“清虚通玄观妙真君”这部影片的片头。
而方伯珪这一世则不同。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凡人。
杜佑谦试图去影响方伯珪时，都会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凡人。
凡人的需求，和修士是不一样的。
凡人的梦想，追求，凡人的感官，凡人对世界的看法……都与修士不一样。
凡人行事的手段，也与修士大有不同，没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一切只能在社会允许的框架下进行。
曾经杜佑谦以为，修士欲求天道，凡人只走人道。
他根本没必要去研究凡人之道，体察凡人之心。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这是在地球上大部分人耳熟能详的一句话，阐述了天道与人道的不同，被地球上的修道之士奉为圭臬。
可是现在重新审视，杜佑谦的想法改变了。
他现在认为，凡人既然是天道之下所诞生的物种，凡人社会的运行规则，乃至凡人之道，也必定不能脱离天道的范畴。
所以，凡人之道，也是天道的一部分，是天道在特殊情况下的一种体现，是天道的一个侧面。
凡人之心，也是天道运行下一部分规则的表现形式。
人之道，与天之道根本就不是对立的，不是并行的。
而是人之道，从属于天之道。
抱着这样的视角，去重新回头看方伯珪的这一百多年，杜佑谦觉得自己并没有虚度时间，而是有了极大的收获。
当然，有这一次体察凡人之心也就够了。
等杜佑谦调整好之后，再度施展“他年旧梦”回溯时光，选择的道标却是另一个人，一个有着灵根，且与杜佑谦有着交集的人。
杜佑谦的第一个记名弟子，渔家少年，申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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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一次杜佑谦终于能感知到外界时，申淼已经快十岁了。
算算日子，距离他遇见自己，也就是当时名为“邱元清”的重玄派真传弟子，并被承认为记名弟子，已经不远了。
之所以被关了这么长时间的小黑屋，比回溯到方伯珪那一世还久，杜佑谦猜测，莫不是因为申淼身具灵根的缘故？
杜佑谦开始尝试与申淼建立联系，但并不着急。
事情就有这么怪，他越是不着急，这联系反而越是轻易地建立起来了。
但杜佑谦并没有贸然开始对申淼去施加影响。
他一直等到申淼遇到了邱元清，并且最后申淼大胆地拜师，被收为记名弟子。
等邱元清离开，去寻找老猴子后，杜佑谦才对申淼说了第一句话。
“孩子，告诉老夫，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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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伯珪身上印证过有效的手段，在申淼身上同样有效，只需要一点点微调。
申淼很快就对“药老”百般信服，言听计从。
并非是申淼比方伯珪蠢。
而是因为方伯珪家境优越，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而申淼如果不想打一辈子鱼，像他父亲一样刚刚年满三十就衰老枯瘦得犹如六、七十岁的老头，他就只能听杜佑谦的。
反正，也不会更差了，不是么？
这个时代的渔民，真的是狗都不当。
但凡能有一亩三分地，他们就上岸到土里刨食了，怎么可能守着条破渔船，饥一餐，饱一餐，身上终年都弥漫着洗不去的鱼腥味。
在杜佑谦的指导下，申淼开始习武。
这是为了将来前往重玄派福地时，能够有足够的体力，以及对抗风险的能力，并不是为了要让申淼成为武学宗师。
所以申淼练得不算勤，只是以强身健体为主，这是因为他日常摄入的营养不足，若练得猛了，恐伤及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