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汐禾来到冥界往生殿,她上次来往生殿都是好几年前了,没想到冥界变化居然如此大,不仅用上了手机传信,连建筑也越来越富丽堂皇与时俱进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居然亲自来了,快上茶”
冥界铁面无私的面瘫判官燕桓此时笑容和熙,好不亲切地跟汐禾打招呼。
别人不知道他,汐禾还能不知道,燕桓的面瘫脸下埋着的可是一颗奸商的心,和张臻有得一拼,越是亲和就越没好事。
见情况不妙,汐禾打算尽快把事做完,然后就走人。于是直入主题,把赵明从伞里放出来。
“喝茶就不必了,判官大人公事繁忙,你的时间可宝贵的很,怎敢随意叨扰,他是这次事件中的幸存者,发现时只剩下一缕残魂,我们好不容易救回来,按照规矩他得等到阳寿尽后才能排队转世轮回,不过他提供了重要线索,还请网开一面,免去他中间这几十年”
“这倒好说,冥界向来赏罚分明,既然有功劳,又是你亲自送下来的人,我会安排妥当”
“多谢大仙和判官大人给的恩典,但我……能不能等到双亲百年之后再排队,我想让他们在我之前转世轮回,虽然只是一世的缘分,但我想尽孝也应当有始有终”
只剩下一半身体的赵明无法做出下跪的动作,只能匍匐在冰寒的地板上祈求着高坐上的判官。
这要求情理之中并且无足轻重,自然也不会拒绝。燕桓应承下赵明的请求,然后让手下的鬼差先行带走了他。
“对了,再查一下有没有半年前来堰海城的妖邪,据赵明说他见到过一个穿古装的男人,我怀疑是个有年头的妖物或者怨灵之类”
汐禾说完就打算开溜,不料燕桓早已看穿她的目的,一个瞬移就堵在了她面前。
“汐禾姑娘,你这过河拆桥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没变啊”恢复面瘫的燕桓面无表情地说道。
看来是逃不掉的劳碌命,汐禾暗自扶额,谁叫她当初敲了块寒石,到底是还欠着冥界人情,燕桓这都开口了,她没法拒绝。
“行吧,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就等你这句话,每五百年冥界无间狱大清查一次,你知道的吧,这不,前些日子发现跑了一个……”
汐禾倒吸一口凉气,表情骤然僵住,嘴角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
开什么玩笑,无间狱是什么地方?传说中的十九层地狱,冥主亲自调动两界之力所创,无间狱无坚不摧,关的可都是天地伊始最穷凶极恶的妖魔,就是在冥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桓,也不能自由出入其中。
“你可千万别说,我在查的事和里面逃走的大妖魔有关系”
“这倒没关系……已经出逃三百来年了”。
听到这里,汐禾松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让你误会,我能打的过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要不还是请冥主亲自来吧”
能从无间狱出逃,可见实力有多么恐怖,不说毁天灭地,但也能掀起一场浩劫,修行不易,她可不想去送死。
“放心,知道你打不过,只是想让你在人间留个心眼,若是遇上了可疑人物,就马上通知我们”
冥界几个年纪大的冥官,言行仍是遵循旧时的礼数,燕桓虽与时俱进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但仍向汐禾行了个端正的拱手礼致谢。
礼尚往来,汐禾向来遵循这点,所以她也是规规矩矩地拱手回以礼。
“这倒好说,不过谁跑了?”
她状似无意一问,心里想的却是,若是与冥主和仙宫那几位同时期的人物,还是不要躺这浑水为好,常言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兴许人家也就是想在人间体验生活呢,她这点修为过去不就是炮灰?
“这是机密,你现在又不在冥界办差,若是愿意回来……”
“打住,一百多年没把我累死,要不是还不起功德,谁想你打工,走了”
汐禾十分嫌弃这逮着谁压榨谁的奸商,那是有多快跑多快。
一路行至忘川河畔,河水缓缓流动,像一幅闪光的锦绸,又像碧玉磨成的明镜。点点萤光在河上飞舞,像极了闪闪发光的萤火虫,但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这些萤光并不是鲜活的生灵,而是往生之人遗留在此的爱恨怨憎不甘等执念所化,很快就会随风消散,然后又会生出新的,以此反复,倒为忘川河增加了些风光。
河岸的彼岸花静静盛开,红艳欲流,它们摇曳着修长的花枝,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味。汐禾浅绿色的裙摆随风而动,在盛开的彼岸花中间熠熠生辉。
这极致艳丽的红色是冥界里唯一的植物,黄泉花现,再无归路。众生踏上黄泉路,便是君已陌路,生前种种皆成云烟。
不知怎么的,汐禾突然想起谢司玉说过的关于彼岸花的传说,她停下了脚步,弯下腰,手指轻触红色的花瓣,像是想验证什么似的,极其缓慢地掰下一片花瓣。
果然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冥界是有明令禁止采摘毁坏彼岸花。但她坐在奈何桥上与孟婆闲聊的时候,曾问“我能不能偷偷摘一朵”
孟婆如是回答“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摘”
那时汐禾只当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深究,但自从谢司玉告诉她彼岸花上有禁制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谢司玉和张臻知道她曾摘采彼岸花时表现非常惊讶,相对冥界的态度就过于平静,好似理所当然一样。就算是孟婆和她交情深,有意放水吧,但她把彼岸花炼制成簪子带头上,整个往生殿的冥官和鬼差可都看见了。
总归不可能冥界彼岸花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吧。她更相信是因为时间久远,禁制早已经失效了。
忘川河的另一端,男子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同荧荧月光,墨发飘扬,冰雕玉琢般的容颜,摄人心魄的眉眼,气质淡雅,清贵无双,如同九天之上仙人。他浅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忘川河畔,红色的彼岸花中的那抹倩影。若是还有其他人在此,一定会惊叹于他的一双竖瞳。他的笑容很温柔似天边皎月,但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危险万分的感觉。
许久后,留连在彼岸花丛中的那人提伞离去,一片红色的花瓣自她手中飘落,像是有意识似的,随着风飘向了白衣男子。
他伸手接住了那片花瓣,白皙无暇的手把花瓣衬的更加鲜红如血,他的动作温柔至极,就像是对待深爱之人一样,小心翼翼中带着深情和几近疯狂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