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伟随着金百户,一起驱车赶到案发现场,面对迎面而来的两个留守锦衣卫,问出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案发之后,这里下雨了吗?”
虽说两个值守锦衣卫不明所以,但是面对比他们不知道高了多少级的钦差大人的问话,还是诚惶诚恐的回答:“启禀大人,最近半个月,这里都没有下过雨。”
“案发后,有多少人进入过这个现场?”
“这个。。。。。”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的金百户此时解围道:“启禀大人,这件事下官最清楚,还是我来回答吧。”
通过金百户的叙述,吕小伟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案发当日的情形。
十日前的下午,有一个附近的村民慌慌张张的跑来报案,说是他路过城郊的一个茶摊,远远的发现有囚车,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人,还传来一股血腥味,他没有敢上前查看,就赶紧找官府报案,因为距离同县锦衣卫驻地最近,就来这里报告。
听了这位村民的说法,金百户感觉事关重大,派了一个人去同县县衙通报的同时,自己就率领手下锦衣卫,跟着村民前去案发地点查看。
刚接近这个茶摊,金百户就敏锐的发现,空气中确实有浓重的血腥味,而且远远看去,躺在地上的人数不少,而且都是一动不动的状态,很有可能已经丧命。
金百户害怕还有歹徒没有离开,就吩咐手下拔出兵器,派遣四个人分别查看茶摊的前后左右树林,是否有人埋伏,其余人再以防御阵型散开后,这才慢慢接近这个茶摊。
等到四个探查附近的人,全都回消息说确定没有埋伏,金百户这才让其他人保持警戒,自己一个人上前查看那些尸体,谁知道仅仅看了一眼,就让他的头上惊出了冷汗。
因为他发现,这个浑身血污、早已没了呼吸的人,居然身穿着锦衣卫的棉甲,虽说身份还不能确认,但是这个年头,冒充锦衣卫可是要杀头的罪过,没人会冒这个风险。
金百户不敢大意,又赶紧翻看了几个人,居然全都身穿棉甲,而且,其中有一具尸体的怀中,还掉出了锦衣卫的腰牌,看上面的职位,居然是一名千户!
“麻烦大了!”这是金百户当时脑海中炸出的一句话,因为这个地点是他的管辖范围,刚才粗略一看,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将近十几具之多,如此大规模的刺杀锦衣卫官员,除了改朝换代之初外,将近百余年没有发生过。
随即,金百户为了能够减轻自己的罪责,赶紧吩咐其余人在外围保持警戒,不得翻动现场的任何物品,毕竟他也知道,这么大的案子,假如他锦衣卫一家搬动尸体或者勘验现场,日后但凡有人怀疑他们勾结,那可是浑身张嘴都说不清楚。
所幸金百户在接到报案的时候,就派人通知了同县县衙,鉴于地上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动静,说明早已经死去,所以,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静静等待。
大概半个时辰后,同县知县带着一众官员,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要说这同县目前在任的三位主要官员,还要感谢吕小伟呢,当初不是吕小伟和张虎,凑巧遇见同县李家四兄弟推诿赡养老娘,结果被以不孝之罪,连带着同县的知县、县丞、主簿全部罢免,如今的这三位举人老爷,还在吏部听候铨选呢,哪能这么快有机会任实职。
不过,当初在吏部的时候,也有传闻道,所有被吕小伟这个煞星,依照律法罢免或者斩杀的官位,也都带着煞气,一般人还真的坐不住,比如东湖县,短短几年时间,一连三任知县,都被吕小伟拿下治罪,导致这个县上任的官员,和其他知县高高兴兴的上任不一样,传言如今上任的知县居然是哭着去的,根本不像是去做官,倒像是去奔丧。
不过,如今同县的古知县,作为一名年近四十岁的举人,能够直接授予知县职位,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哪里有挑选地方的权利。
虽然他也听说了很多关于那位“官场鬼见愁”的传闻,但是想着自己的年龄,错过这次机会,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了,所以在思量多日后,还是毅然决然的来同县上任了,同来上任的县丞和主簿,也是一样的心态。
上任伊始,三位同时上任的官员每天都是战战兢兢,唯恐那位吕钦差没事干路过这里,来个回马枪。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人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了,对于吕小伟这位煞星的传闻,也不那么担忧了。
可惜,厄运还是追着他们来了,当他们从锦衣卫报信之人口中得知,城外的茶摊那里,居然发生了大规模的杀人事件,古知县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昏倒。
当时古知县的脑海中就一个念头,传言果然没错,那个煞星腾出来的官位上,都沾染着晦气,谁继任谁倒霉啊。
可惜的是,当时古知县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有千户以下官职的二十名锦衣卫被刺杀,但是哪怕都是平民,在如今这个看似平和的时代,也足以给他这个知县,扣上一顶“治理无方”的帽子。
话说古知县带着县衙的这帮人,跟随报信的锦衣卫,急急忙忙来到案发现场,就看见遍地死尸达到了二三十人,他一个举人出身得文官哪里见过这等惨烈的场面,当场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古知县身后的县丞和主簿,也都是吓得脸色煞白,但是为了在锦衣卫面前保持文人风范,还都咬着牙硬撑着。
可是,这两个人也没有硬撑多久,当金百户阴沉着脸,上前仅仅说了一句话,就让现场一发不可收拾。
“几位大人,本官粗略查验了现场,发现死者中有我们锦衣卫官兵二十人,其中有千户一名,其余人的身份还在核实中。”
金百户的这句话,直接让古知县嚎啕大哭:“造孽啊,我说我不当这个官,他们非要我做这个官,这下可好,这么大的黑锅,我哪里背的动啊。。。。。”
相比古知县坐在地上痛哭嚎叫,身后刚才还硬撑着的县丞,则是两眼一翻,身体直直的就晕倒在地,当场不省人事,毕竟县丞可是负有全县治安管理的职责,要说发生这么大的案件,假如知县会被罢免的话,他县丞可是要问责治罪的。
至于最后的那位主簿,则是满脸懊悔的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时也命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来这个地方做官呢?”
金百户无语的看着三个官员,好像是在看一场闹剧,而其实对于这件事,他作为驻扎同县的锦衣卫,才是责任最大的人好吗,你们一个一个的痛不欲生的表情,演给谁看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赶紧勘察现场,所以金百户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我说几位,现在还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啊,这件案子刚刚发生,正是破案缉凶的最佳时间,假如能够在朝廷怪罪下来之前,咱们抓住凶手,不是也算将功补过吗?”
金百户的这句将功补过,一下子把古知县和主簿惊醒了,两个人立刻换了一副神情,惊喜交加的看向金百户,再也没有往日里看见武官那种倨傲的神情。
“哎呦,我的金大人,你知道凶手在哪里?只要你能抓住凶手,让本官逃过这一劫,你就是本官的再生父母啊。。。。”
“是啊,知县大人说的对,县衙所有人员任您调遣,只要金大人能破获这件案子,今后咱们以您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金百户听完这席话,对眼前的这两个文官烦透了,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以文御武的态度,遇见事情就会哭天喊地、怨天尤人,看见希望却只会耍嘴皮子,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还真的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金百户此时也是特别焦虑,毕竟死在这里的可全都京城锦衣卫,但是按照规程,他必须要会同当地府衙的官员,才能勘验现场,所以他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两位大人,如今说抓凶手还言之过早,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一起勘验现场,只有确定了凶犯的身份,才能抓人不是?”
“啊?你还没勘验现场?那你赶紧做啊,本官又不善于侦缉破案。”
“金百户还不知道凶手身份?那如何是好?”
金百户心里一凉,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要是能单独勘验现场,何苦在这里等你们两个一窍不通的文弱书生?
金百户看着一晕倒、两吓傻的官员,没好气的说道:“两位大人,按照朝廷法度,辖区内发生一般命案,我们锦衣卫不得插手,除非涉及谋逆、叛乱等大罪,今天这件事,目前来看,没有证据显示涉及这些罪名,但是因为死者中有锦衣卫身份的官兵,所以我才有插手的机会,但是也得会同你们县衙一起,才能勘验现场啊,你们平日里都看大圣律的吗?”
对于金百户带着挖苦的诘问,古知县刚想怒怼一番,但是想到眼前的这个案子,还要金百户这种专业人士来侦破,只得讪讪的说道:“大圣律自然是熟读的,只是涉及你们锦衣卫的这些规章,一时没有想起来而已。”
主簿听见知县的狡辩,也附和自己的主官道:“是啊,毕竟和锦衣卫合作的机会太少,所以这些规定你们可能熟悉一些,金百户也不要太过苛刻。”
“算了,算了,咱们就不要再争这些无用之事,两位赶紧把县丞叫醒,一起勘验现场才是正事,有这功夫,多想想后面的上报文书怎么写吧。”
等到主簿又是摇晃,又扇了几个耳光,总算是把县丞叫醒了,随后又是一哭二闹的戏码,随后在古知县的叙说下,县丞才算稳定了情绪,与金百户、以及带来的县衙仵作一起,正式开始勘验现场。
金百户为了保护现场,特意要求其余人继续在周围保持警戒,只有他和县丞、仵作及挑选的两名搬运尸体衙役,五个人进入了这个案发之地。
随后就是金百户和县丞进行现场勘验,仵作验尸并进行记录,两个衙役则是负责将尸体搬运出来,让其他人运回锦衣卫的停尸房。
听到这里,吕小伟精神一振,继而确认道:“金百户,你确定这片案发现场,只有你们五个人进去过?”
金百户肯定的点头道:“是的,大人,下官确定,除非,在案发后的这段时间,有人私闯。”
金百户还没说完,两名负责看守此地的锦衣卫就吓得双腿发软,连连辩解。
“大人,小人发誓,看守此地这十天里,连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进去过,更别说人了。”
“是啊,大人,我们两个这些天,在这里看守此地,可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根本不可能有人偷偷溜进去过。”
“好”吕小伟点点头,对着金百户道:“让你的人全部散开,本官要单独勘验现场,而且,派人去将当日进出过案发现场那五个人,当天所穿的鞋子,全都收集起来,本官有用。”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办。”
吕小伟则是在张虎和怜烟有些“幽怨”的眼神中,独自迈步进入现场,在来的路上,他就想清楚了,在这种拼命厮杀的现场,所有人都是拼尽全力,用力过猛的结果,必然会导致脚印异常清晰,这或许是破案的关键。
而不带张虎和怜烟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们两个并没有学过和脚印相关的知识,进入现场非但帮不上忙,搞不好还会破坏。
事实也正如吕小伟的猜测一样,通过现场细致的观察,吕小伟除了确认了凶手的人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