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很少看见,吕小伟在审案的公堂之上笑,是因为每次审案的疑犯,做下的那些肮脏罪行,属于杀了都嫌便宜。
而且一向心直口快的张虎,每次听见疑犯交代案发经过,眼前都会浮现出受害者的悲惨无助,根本不可能笑出来。
只是,张虎发现,自家大人这次虽然对着嚣张的姬掌柜笑了,但是从眼神中,却只看见了冷冰冰,却根本没有笑意,心知这个姬掌柜居然胆大包天惹错了人,这下铁定要倒大霉了。
或许是姬掌柜仅仅是在市井中,听到过一些吕小伟的传闻,他只当和其他那些夸大了几十倍的传闻一样,根本也没当回事。
加上自己混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在讼师那里打听过,他的这种罪行,无非就是打板子流放而已,自己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见吕小伟按照审判步骤,让姬掌柜和周财分别签字画押,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然后偏头对陪审的王知县安排道:“王知县,本官听说,这个姬掌柜和周财在这江浦县盘踞多年,作恶多端,不仅仅是王掌柜这一件案子啊,你说这两个人该怎么判呢?”
王知县看着吕小伟似笑非笑的样子,再联想这位大人的往日做派传闻,心里直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顺着吕小伟的话茬说道:“启禀大人,既然已经有传闻,他们身上还有其他案子,下官以为,应该除恶务尽,彻查他们的往日行径,一旦发现罪行,一起处罚!”
“好!王知县虽然为官不久、资历尚浅,但是这颗除恶务尽的决心,以及报效朝廷的拳拳之意,本官还是很赞赏的,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这下王知县傻眼了,自己完全是顺着吕小伟的话题说下去,根本就没想着,眼前的吕大人居然将这件案子交给自己来办。
而且,吕大人你都说了,是你听说他们两个人还有其他罪行,我这才第一次见他们,去哪里找其他罪行?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看见王知县一脸的为难,吕小伟也明白,对于这种十年寒窗,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而且当官也才三年时间,对于姬掌柜这种滚刀肉,除了用刑之外,根本无从下手。
可是面对吕小伟这个层次的官员,人家吩咐的任务,那可是必须要完成的,而且凭借着邸报上的一些信息,王知县知道,自己办完这件案子,不管吕小伟在不在江浦县,都必须要给人家抄送一份结果。
这时,吕小伟的一些经验就有了用处,淡淡的对着王知县说道:“王知县啊,或许你不太清楚他们两个人的罪行,但是,那些受害人肯定是知道的啊,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啊?王知县都快要疯了,吕小伟的这句话,看似点拨自己,那你倒是点拨清楚啊,我也知道那些上当受骗之人,肯定知道,但是那些人在哪里?去哪里找?
眼看王知县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吕小伟也懒得再打哑谜了,直接开门见山:“这样吧,你把他们两个的嘴堵上,带上枷号,放在衙门口示众,然后张贴告示,让老百姓有冤屈或者上当的,赶紧来报案不就行了?不过你要切记,一定要证据确凿,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王知县这才恍然大悟,在佩服吕小伟这个办法简单实用之余,心里也不禁有点腹议,既然大人您都想好了办法,直接交代下来不就完了吗?害的我这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但是,面对吕小伟的指点,王知县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郑重行礼道:“大人果然足智多谋,下官一定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让这两个罪魁祸首伏法。”
跪在大堂中间的姬掌柜,看着吕小伟和王知县,短短一会就已经把他的案子完成了移交,又听到自己要被带着枷锁示众,还要深挖自己的其他罪行,当即咬着牙,不屑的说道:“老子身体强壮,你们就算挖出来多少罪行,我接着就是了,反正朝廷的律法中,我这个罪就是打板子,还能打死我不成!”
“哈哈哈”吕小伟又笑了,伸出手指虚空点着姬掌柜:“你一个小小的地痞,也敢说朝廷律法,本官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说完,吕小伟起身,表情肃穆的朗声说道:“大圣律有云:凡用计诈欺官私,以取财物者,犯欺诈官私取财罪,计赃,以盗窃论,一百二十两以上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听到吕小伟背诵出来的大圣律,与当初姬掌柜花钱请教的讼师所说一致,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可是吕小伟接下来的一段话,却是将姬掌柜和周财彻底打入了深渊。
“但,弘治十三年,孝宗皇帝下旨,针对盗窃罪加了一条,即:初犯右臂刺盗窃二字,再犯左臂刺字,三犯者,绞!”
“啊?”
“什么?”
吕小伟的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震惊,毕竟大家都是学习大圣律法来断案的,谁没事研究历朝历代的皇帝旨意?
不过,在法理上来说,皇帝的圣旨就是律法,假如吕小伟非要搬出孝宗皇帝的圣旨,其他人还真的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正如当初吕小伟,几次搬出太祖皇帝的大诰,用来剥皮那些贪官,虽然这套几百年的制度,大家早已经不用了,但是真正的拿出来,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就连如今的皇帝也不敢说,自家祖先定制的这部大诰有错。
看见众人都一脸的震惊,吕小伟对着王知县说道:“你就按照这个思路办,挖出来一件同类案子,就给他们右臂刺字,如果挖出来两件案子,就给左臂刺字,如果。。。。。”
听到这里,王知县就算再笨,也知道抢答了:“大人,下官明白,一定严格执行律法,假如超过三件案子,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依照律法,判他们绞刑!”
“嗯”吕小伟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你为官时日尚短,要多多研习律法,要记住你读的那些圣贤书,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官员,爱民如子的官员,不能像当初江浦县的胡知县一样贪赃枉法,否则。。。。”
王知县听着吕小伟的训导,唯唯诺诺的连连称是,回想自己上任这么久,虽然没有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但也算的上疏于政务,头上早已满头大汗。
其实吕小伟从一开始接触王知县,就早已打开他心通技能,在审案的过程中,也一直关注王知县的内心活动,发现这名新上任的官员,并未像当初的胡知县一样,和这些地痞流氓勾结。
而且,当吕小伟故意说一些贪赃枉法之类的词语,王知县的脑海中也没有相对应的不法画面,初步看来,最起码算得上一个清官,所以,吕小伟才会如此苦口婆心的说出肺腑之言。
“好了”看见王知县已经是被自己吓得汗如雨下,吕小伟也不打算在折磨他,“这两个恶徒,就收押在你们江浦县的大牢,后续的办案思路,本官已经说清楚了,你多上心,办好差事,既不能漏了余罪,又不能屈打成招,尤其是给像王掌柜这样的受害者退款,一定要计算清楚,如果方便的话,最终结果给本官抄送一份吧,本官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不必送了。”
说完,吕小伟大步流星的向县衙外面走去,身后跟随着张虎和怜烟,随之传来的还有王掌柜哽咽的感谢声。
虽说吕小伟说是不用远送,但王知县毕竟也是当了几年官的人,在这种礼制细节上,怎么会出错,还是毕恭毕敬的礼送吕小伟出门,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一路向着城门而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吕小伟马车,王知县才长松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喊着师爷和书吏,准备将姬掌柜和周财示众,以及张贴举报告示的相关事宜。
马车刚刚出了江浦县,吕小伟的脑海中就想起了系统的声音,正在诧异自己早就按照系统要求,查出平安客栈内闹鬼的真正原因,并抓获幕后真凶姬掌柜,怎么这会才发放奖励,搞的自己还以为幕后还有大鱼。
用神识看着脑海中空间储物袋里面,一整套白色的银针,吕小伟也是心情大好,如此一来,怜烟除了那把“破生”短剑外,总算有了远程攻击的武器了。
张虎继续他马夫的岗位,所以马车里面只有吕小伟和怜烟,所以也没有遮掩的必要,吕小伟当即心念一转,手中就多出那套暴雨梨花针。
旁边的怜烟,看见自家义兄突然拿出一些绣花针,根本没有想到是武器的怜烟奇怪的问道:“义兄,你要用绣花针干什么?是不是衣服哪里破了?买新的不就行了,你的身份还要穿那些缝补的衣服吗?会被其他官员笑话的。”
说到这里,吕小伟看着怜烟满脸的关切,刚刚破了案子的心情本来就不错,一时兴起想要逗逗这位单纯的义妹。
只见吕小伟长叹一声,满脸愁容的说道:“义妹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虽说你不用吃喝,但是李师爷和小夏他们,可是要吃穿用度的,更何况,咱们这一路巡视,朝廷除了俸禄,也没发个什么特殊补贴之类的,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反正我平日都是微服私访,和其他官员打交道的时间少,不用在乎他们的看法。”
心思单纯的怜烟,看着愁眉苦脸的吕小伟,居然真的相信了,思虑片刻后,怜烟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认真的对吕小伟小声说道:“义兄,你知道五鬼搬运吗?”
“什么意思?”
以为吕小伟没听过这个词,终于发现自己还有超过义兄的时候,怜烟当即兴奋的解释道:“就是那些说书的人讲的,神话故事里面的鬼魂,劫富济贫,把那些大户人家的钱财,偷偷运出来啊。”
“好歹我也是饱读诗书,当然知道五鬼搬运,我是问你,你说五鬼搬运是什么意思?”
看见自家义兄好像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怜烟神秘的靠近吕小伟,试探性的说道:“义兄忘了,我也算是鬼魂啊,加上修习了义兄给的高深法术,用法力悄悄搬运点银票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等怜烟说完,吕小伟收起玩耍的心态,面色一肃:“怜烟啊,你的思想很危险啊,你虽然是鬼魂,别人没法伤害到你,但是要知道,咱们两个也算的上是修行之人,要常怀敬畏之心,而不能随心所欲,那样的话,迟早会有因果落在咱们头上的。”
怜烟看见义兄满脸严肃,但还是心有不甘的解释道:“咱们又不欺负穷人,也不贪心拿太多,话本上不是说了吗,这算是行侠仗义。”
“胡说!”吕小伟训斥道:“那么多的圣贤书一天天不看,拿着话本小说当至理名言,这样下去,迟早会走弯路的,就拿行侠仗义来说,我不反对惩治奸邪恶人,但是仅仅听几句传言,没有任何证据,就偷偷夺取他们钱财,然后代表正义诛杀?”
说到这里,吕小伟看着还是有点不太服气的怜烟,痛心的说道:“不可否认,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不公平,咱们如今不就是在力所能及的惩恶扬善吗?至于你所说的行侠仗义,我也听过很多事例,其中有些大侠,确实惩治了被当地官府保护的恶霸,替那些受苦的百姓伸了冤屈。”
听到吕小伟也承认世间的不公,和行侠仗义做的对,怜烟小声嘀咕道:“既然义兄也承认,那些大侠的行为是对的,为什么偏偏不准我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而且你还批评我。”
看着怜烟委屈的模样,吕小伟只用一句话,就彻底惊醒了怜烟:“我只问你一句话,假如你仅仅因为传言,或者一两个别有用心之人的诉说,就使用你的能力,惩治那些所谓的恶人,杀错了怎么办?”
一句话,先是让怜烟一愣,然后在心底细细思量,不多时,就惊恐的满头大汗。
不过,吕小伟随后的一段话,让怜烟又眉开眼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