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这一年来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但低价买下了当初侯二的宅子,而且还翻新了一遍。
要说侯二的宅子虽然不在县城中心地段,但好歹也是在城里面,
按照当时的市场价,怎么也得两百多两银子。
可是等到县衙没收发卖这个院子的时候,居然一挂两个月,却是无一人问津,毕竟县城就这么小,听说被衙门砍头的二娘子,杀害丈夫侯二就发生在这个院子,这凶宅谁敢买啊。
就算有那不信鬼神的人,听见这件事后,也觉得这个院子不吉利,所以到了最后,侯二的好友朱四仅仅掏了十两银子,就买下了这个有名的凶宅。
朱四还对劝他的人说道:“侯二是我的好朋友,就算他的冤魂回来了,我也要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否则他不是变成了孤魂野鬼?”
听见朱四这番情深义重的话后,身边众人纷纷感叹朱四义薄云天,同时不免唾弃几句二娘子的心狠手辣,居然连自己的丈夫都下得去手。
可是这天,一帮如狼似虎的衙役,在一名高大威猛的锦衣卫带领下,急匆匆的闯进了朱四家,二话不说,就将朱四用铁链锁了起来,在邻居们诧异的眼光中,直奔县衙而去。
一路上,朱四还讨好的给旁边的衙役说道:“各位官差大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和赖知县可是熟识的,前段时间还一起喝酒来着。”
旁边的衙役对于朱四的暗示,全都是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的推搡着朱四快点走。
衙役们严肃的表情,与往日那种打秋风的模样判若两人,让朱四的内心不禁咯噔一下,难道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朱四一进大堂,就看见旁边跪着的王船夫,登时明白了应该就是侯二的那件事了,难道那个贪得无厌的赖知县又想敲竹杠了?
只是当朱四抬头望向大堂之上,却发现坐着的官员并不是赖知县,而是一位面带怒气的中年男子。
没等朱四反应过来,大堂之上的官员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堂下可是朱四?你是如何杀害侯二,又嫁祸二娘子的?还不从实招来!”
朱四闻言大惊,慌忙狡辩道:“冤枉啊,大人,侯二是被他自己的老婆二娘子所杀,当初赖知县可是已经判决了,人证物证俱在,二娘子也已经认罪伏法了。。。。。”
吕小伟眼见朱四搬出赖知县,还想着蒙混过关,当即打断道:“住口!打消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个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赖知县,已经被本官打入大牢了。”
听见赖知县已经被打入大牢,近几日没有出门的朱四大吃一惊,心中暗想,能够轻易的将县太爷就打入大牢,堂上的这位官员肯定比知府还要大吧?看来,自己这次要多出点血了。
想到这里,朱四拿出了往日的伎俩,满脸谄笑的说道:“大人,这件案子里面另有内情,请大人移步内堂,容小人慢慢禀来。”
可是让朱四没有想到的是,吕小伟听完官场惯用的这句话,不但没有按套路出牌,反而冷笑着喝骂:“看来,你是想贿赂本官咯?不知道你打算出多少银子啊?”
朱四听见吕小伟带有嘲讽的话,心中一凉,既然这位官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套潜规则,那就代表着,人家不会接受自己的好处,也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只是,心存侥幸的朱四还想再争取一下,万一这位官员是那种胆大妄为、收钱不避人的呢?亦或许是刚刚当官,还不明白这里面的渠渠道道,所以,朱四继续压低声音暗示道:“大人说多少,就多少,小人一定照办,只要。。。。。”
吕小伟面对朱四这种无耻之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喝道:“朱四当堂贿赂朝廷命官,书吏,记好了。来人,将这个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的朱四,掌嘴二十!”
两边的衙役二话不说,上去对着朱四的嘴就开始抽板子,啪啪的抽了二十下后,朱四已经满嘴是血,就和当初二娘子被赖知县屈打的一模一样。
打完之后,吕小伟当庭展示证据:“朱四,这里有王船夫的口供,还在他的船上发现了陈旧的喷溅血迹,而且,去河中打捞侯二尸体的衙役一会就回来了,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
其实吕小伟还有一点可以确认朱四就是凶手,那就是他心通技能看见的朱四内心画面,和王船夫交代的一模一样,只是,在公堂之上不方便说而已。
听见吕小伟摆出的证据,朱四心中叹息道:“我命休矣。”眼看今日如果不如实交代,肯定还要受那皮肉之苦,索性一五一十的供述了杀害侯二的前因后果。
原来,朱四和侯二虽说是一个村子长大的朋友,但是人家侯二家在村上也算是富户,从小就吃喝不愁,而且还读过几天私塾,再加上长的虽然不算是风流倜傥,但也算是高大俊朗,最终与家境同样不错的二娘子家结了亲。
反观朱四这边,小时候家境也算不错,只是后来朱四的父亲沾染上赌博的恶习,将家产输了个精光,最后被债主逼的走投无路,上吊自杀。
朱四的夫妻倒是一了百了,可怜朱四和母亲还得慢慢还那些赌债,以至于朱四都已经年过三十了,还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子嫁给他,从小到大的朋友也都敬而远之,只有从小长大的侯二经常找他喝酒聊天。
可是对于经常请客吃饭的侯二,朱四非但没有一颗感恩的心,反而觉得老天爷对自己不公平,为什么从小长大的两个人,最后的生活差距会这么大,自己哪点比不上侯二?
仇富的这颗种子渐渐地在心中发芽,而心地善良的侯二却一无所知,加上最近几年侯二的生意不太顺利,所以经常在喝酒的时候给朱四抱怨二娘子看不起自己,偶尔还在酒后放话,说一定要倾尽所有做一场大买卖,让二娘子看看。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早已羡慕侯二生活的朱四,在旁敲侧击侯二的家底后,内心的羡慕嫉妒恨就像野草般疯长。
朱四偶尔听见邻居们对自己的议论,说他半辈子过去了,一事无成,和那个赌鬼老爹一模一样,估计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肯定就绝后了。
绝后两个字,最终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朱四连续几晚彻夜难眠后,最终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那就是骗取侯二的家产。
于是就和案卷上记载的一样,朱四先是借口外地有便宜棉布,只要能够运回来,肯定能大赚一笔,还能让侯二自此以后在二娘子面前扬眉吐气。
轻信他人的侯二倾尽所有,带着银票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河边渡口,随后就和王船夫的交代一样,侯二被早有预谋的朱四在船上杀害,抛尸河中。
其实刚开始朱四只是想着杀了侯二,将他带出来准备做生意的钱财据为己有,谁知道二娘子在找寻不到侯二的时候,根本没有相信朱四散播的那些私奔、跑路之类的谣言,直接选择了上告衙门,并且暗指自己这个生意合伙人的嫌疑最大。
当时听到消息的朱四直接慌了神,自己刚刚拿到这些白花花的银子,还没有享受,难道就要被抓去给侯二偿命?
谁知道中午的时候,就有衙役来传唤自己,当时朱四的心都凉了,只当是自己的案发了,也就乖乖的跟着衙役而去。
谁知到了县衙,朱四想象中直接被带上公堂,然后签字画押定罪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是被带进了公堂后面的院子中,而一名中年男子则是悠闲的坐在石凳上面。
就在朱四一头雾水的时候,听见衙役行礼禀报道:“知县大人,朱四已经带到。”看见赖知县挥挥手后,衙役们就留下朱四,转身离开。
朱四听见衙役称呼知县大人,当即就跪下行礼,没等朱四磕头,赖知县就拿腔拿调的说道:“听二娘子说,侯二这次出门做生意,身上带了近四千两的银票啊,可有此事?”
朱四懵了,怎么这个赖知县上来不问侯二哪里去了,是死是活,反而问起来随身携带银子的事情?
眼看朱四不说话,赖知县自顾自的叹息道:“这抓到凶手,起获赃银,就要全部归还苦主二娘子,四千两银子,可惜了。”
朱四的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心中顿时明白了赖知县的暗示,敢情这个赖知县是看上了那四千两银子啊。
不过,朱四转念一想也是,假如赖知县破获这起杀害侯二的案子,抓获了自己这个凶手,那肯定是要追回赃款退还给二娘子的,他赖知县可是一点点好处都没有啊。
想到这里,朱四赶紧顺着话题喊冤:“大人,小人冤枉啊,虽然我和侯二约好一起去做生意,可是当天早上我一直在河边船夫那里等他,到了天亮还没看见人,这才去侯二家寻找的,有船夫为我证明。”
赖知县笑着问道:“哦?既然有人证,那侯二的失踪或者被杀,肯定是和你无关喽?”
朱四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管侯二是私奔私逃,就算是被人谋财害命,那些事肯定和我无关,大人英明,如果大人能够洗刷我的冤屈,小人情愿倾家荡产,奉上银子两千两。”
听完朱四的话,赖知县似笑非笑的继续问道:“这件事看来确是和你无关,只是你倾家荡产,才能换来两千两?我看未必吧?”
“这个贪得无厌的狗官!”朱四心中暗骂,可是脸上却是一脸的谄媚,拍了一下脑门道:“大人教训的是,小人算错了,应该是银子三千两,请大人笑纳。”
赖知县满意的点点头道:“嗯,本官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你肯定不是那种杀人越货的贼人,这个二娘子今日能来本官这里告状,明日就能去知府那里上告,果然是个刁妇,我看,说不定就是二娘子杀了自己的丈夫侯二,为了嫁祸他人,这才到处胡乱攀咬,你说是吗?”
朱四哪里不明白赖知县的意思,这是要斩草除根啊,只是看着赖知县盯着自己那凶横的眼神,朱四慌忙附和道:“大人果然慧眼如炬,一下子就找到了真凶,说实话,我与侯二交往莫逆,经常听见侯二说,二娘子看不起他之类的话,还威胁侯二再不能发财,就让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赖知县眼看朱四如此上道,哈哈大笑道:“果然如此,看来本官的判断没错,朱四啊,你一会回去,就按照这些事实写个状子,下午就连同你的心意递上来吧,本官向来憎恨这种刁妇,定要她给侯二偿命!”
听完赖知县杀气腾腾的狠话,朱四只觉得心惊胆战,也暗自庆幸自己头脑灵活,虽说肉疼的贡献出了大部分银子,但是好歹也能落下个一千多两,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保住了这条命,还搭上了赖知县这条线,等到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了,自己还可以故技重施,这不是等于得到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了吗?
于是,朱四当天下午就写好了状子,然后带着从侯二那里得来的三千两银票,悄悄去了赖知县的后堂,看着赖知县满意的收下自己的心意后,两人这才一起去大堂之上,给王船夫和二娘子演了一出查获真凶的戏码。
最终,事情果然如赖知县所说,一番大刑过后,王船夫被吓得只能按照自己安排的交代,衙役则是按照赖知县的吩咐,趁着二娘子被打的昏厥的时候,拿起二娘子的手,在认罪文书上按了手印,随后赖知县以人证物证具在,当堂判了二娘子斩监候,并且在秋后问斩。
事后,赖知县还在发卖侯二家宅的时候,特意嘱咐户房书吏,以凶宅的名义,便宜将宅子卖给了朱四,这一番操作,彻底的让得了便宜的朱四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