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你看这坟上是旧土,还是新土?”朱影忽然停住脚步,没头没脑地问道。
驹九一时愣住,看了看那土堆也答不上来。
“是新土。”袁庆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朝朱影使了个眼色,“郡主,你的药……配得如何了?若是等回了长安可就晚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药?”驹九忽然警觉起来,“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驹九,从现在开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阻止少卿大人回长安。”朱影说完,又看了一眼袁庆,低声道,“还差一味药材,我已经派玉柳去街上的药铺寻了。”
“是……少卿大人中了毒?”驹九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没说啊!”
“小点声!”朱影抓住驹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反正你听我的,记住了没有?”
驹九这人的脑回路过于耿直,不能理解什么阴谋论,说的多了反而会让他生疑,问个没完没了。
“记……记住了,”驹九纳闷地小声嘀咕,回头看了一眼袁庆,见他也点头,便咬牙道,“就是不回长安呗!多大点儿事?瞧我的吧!”
“不能说是我和袁先生的意思。”朱影又拍着他的肩膀,低声提醒了一句,“用你自己的办法。”
“啊?”驹九愣了片刻,又咬咬牙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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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又飘起雪来。
玉柳今天上街,回来买了许多菜和肉,又做了川味火锅。
大厅中灯火通明,一行人围炉而坐,气氛很是热闹。
楚莫回来后已经换下了外衣,穿着一身黛色圆领锦袍,略带些倦意地一手托腮,眼珠来回转了几圈,似是在想事情。
“阿影。”他忽然伸出手,刚要搂上那白衣少女的肩,就被袁庆挡开。
“大人,属下有些关于医理的事要与郡主商量。”袁庆说着便端起碗坐到了朱影身边,将她与楚莫隔开。
无故讨了个没趣,暗色锦袍的男子又转头向众人道,“此次来沧州,咱们找到了楚亦的下落,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我想……明日便启程回长安。”
厅中安静了半晌,就连杯盘的声音都停住,只有火锅中“咕嘟咕嘟”的炖煮声。
接着便听见驹九放下碗筷的声音,“大人,明日……走不了。”
“为何?”
“狐七那小子不知跑哪儿去了,明日不一定能回来。”驹九心中有鬼似的看了一眼袁庆,后者急忙别开眼去。
“狐七独行惯了,反正他也不与咱们同行。”楚莫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待他回来,自会赶上来的。不用等他。”
“还是走不了,大人。”驹九又摇了摇头,拱手禀道,“那两匹驾车的马病了。”
“下午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楚莫不悦地一蹙眉。
“就是下午出去……经了风雪,回来就趴下了,吃不下睡不好。”驹九说着指了指马房的方向。
“那要几日才能好?”楚莫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语气中透着些不耐烦。
“属下估摸着要……”驹九又看了一眼袁庆和朱影,那俩人一个给他竖了个三根手指,一个朝他竖了五根手指,“三……五日。”
“只等三日,若是三日还好不了,就到镇上去买新的马匹!”楚莫愤愤地瞪了驹九一眼,总觉得今天的晚膳,大家看自己的目光都很不友好,一个个好像心里有鬼似的。
“少卿大人,何必急着回长安呢?”坐在角落里喝汤的林墨忽然开口道,“如今外边儿天寒地冻,不如等开春了再走啊!”
楚莫看见那白衣男子就心生不喜,此人不过是个来借宿的,有什么资格参与讨论?
“我觉得林公子说得对,冬季赶路多有不便,不如等到开春再走。”朱影说完又继续埋头吃起来,“玉柳,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啊,明日再买些肉回来做火锅吃。”
“吃!吃!你就知道吃!”楚莫憋了一肚子气,不悦地站起身,一撩袍走了。
屋中的人似乎并无受到此事打扰,继续边吃边聊,到了深夜才陆续散去,袁庆和驹九帮着玉柳将厅中收拾干净。
寝房内一俊俏公子脱了黛色的锦缎衣袍,刚刚从净室之中沐浴出来,一身雪白的中衣,更衬出他目光柔和面色白皙。
白衣少女正坐在窗下等他,随手翻着一本书看。
“阿影。”楚莫走到她身边坐下。
天气寒冷,两人身上都散发出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暖。
“楚大哥,我见你刚才生气,就过来看看你。”朱影见他靠过来,忙向旁边挪了挪,又端详起他的脸,“最近身体可还好?”
那张熟悉的面庞似乎又清瘦了不少,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微细纹路。
“好是好,只是……”楚莫疑惑地望向她,长眉微蹙,“你最近似乎与我生分了,莫非是因为那位林公子?”
“你想到哪里去了?只不过是你最近身体虚弱,不宜分心,我才离你远了些。”朱影起身走到熏香炉旁,打开镂空香炉的盖子,用手扇着嗅了嗅,“这香味虽然好闻,可也要注意用量,用多了反而伤身。”
“阿影,今晚留下来吧。”楚莫忽然走到她身后,将香炉的盖子合上,顺便覆上了她的手,温柔如水的眸子仿佛是夜空星辰。
朱影心中微动,几乎就要沦陷,心中有什么在极力抗拒。
“我刚才说过了,你这身体,要想恢复就不能在此时分心。”她抽回手,款款欠身施礼,“我要回去配药了。”
木门轻掩,屋中的男子愣在原地,袖中手指紧紧掐着手心,长而干净的指甲陷在掌心皮肉中。
到底是何处……何处让她生了疑?
她与楚莫相识不过半年,怎么可能分辨得出?
第二日,传出淮西节度使吴义阳病故的消息,沧州风云突变。
吴相济上疏,自请承袭吴义阳的官位,并且未等圣旨前来,便自行接管了淮西节度使大营。
节度使非王非侯,没有父传子的道理,吴相济此举,无异于拥兵自立。
消息传来,楚莫更加焦急,整日催促驹九快些启程。
中午,闵恒又来了,询问几人为何还不启程,楚莫只说是马匹受了风寒,行不得远路。
结果到了傍晚时分,闵恒便差人送了两匹军马来。
“阿影,这下好了!马匹也不缺了,咱们明日就可启程回长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