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安多很痛苦地追问道。
“我记得,那天你陪梅荻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弱肉强食的道理了。”小道士紧皱着眉头,看着安多回道。
“可这事根本与强食就无关嘛!”
“弱肉强食是动物们的法则,人嘛,就更复杂了一些。”
“难道人比动物,还要更坏嘛?”
“你要是不想变得那么坏,就要有对付坏的法子。这么伤心难过是没有用的。当然,只是愤怒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你刚刚还不让我动手?”
“你刚刚动手了又能怎样?慷慨赴死嘛?一死了之,眼不见心不烦,是这样吗?”
“可也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忍气吞声的,好吧?”
“只是忍气吞声当然不好,但你为什么不是忍辱负重后的反戈一击呢?不要让一时的得失,乱了自己的方寸。这些玩意,你不要看着没有这个壮汉嚣张,他们其实没有一个好对付的。认真说起来,反倒是这个家伙,心思更简单了一些。”小道士的手,忽然扬起。指着安多身边一溜排开,正在瞧热闹的人,向他说道。
“他们看上去……”
“看上去?在这里,千万不要简单地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它们会把你出卖得,连底*裤都留不下!你瞧瞧那几个人,谁在这里能说话算数?”小道士轻声问道。安多这才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粗壮大汉的身上,移到另一旁。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房间,里面的人却不少。那怕外面那个房间里排满了床铺,而且还都是双层的铺位。安多发现,在那几个铺位旁边的地板上,都还铺着几块被褥。下铺的床位上,已经坐满了人。地板上也坐着两个瘦弱的汉子,还有两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人,靠在门边站着。可是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这个方向。准确点说,他们都在看着安多。
当安多的眼光,也向他们看去时。便发现有几人的眼神避开了自己。可更多的目光,却愈发凶狠地瞪了过来。撒过尿的粗壮汉子,身子横着从安多的身边走过。走向原本安多看着就很挤的床位边,生生在靠近门边的一个床位旁坐了下去。
床吱吱呀呀地响了一阵,粗壮的汉子,终于在那里坐稳了身子。安多却很是惊奇,那原本就拥挤的地方,是怎么又挤出了这么宽的一个位子。可是坐在那边的人,无论是床上的还是坐在地板上的,都没有很惊讶。他们对这样的事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一点也没有在意。似乎这样的事情,还没有盯着一个新来的人看着有意思。就像此刻,他们还盯着安多的样子。
“他们为什么老盯着我看?”虽然不至于被几道目光盯得害怕,可安多还是显出了一些内心局促的不安。
“老伎俩啦。他对刚进号子里的人,都是这么收拾的。先把你镇得胆怯了再收拾。”
“号子里的人?什么号子?”安多讶异道。
“牢房啦!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可能是梵狱嘛!”小道士语气阴沉地回道。
“你是说,这里是监狱?”安多完全不敢相信地问道。“我是赫菲斯空战指挥学院,步战兵学院的学生!怎么……,怎么会……”
“好了,好了!我还不知道你是步战兵学院的学生啊!不过到了这里,你千万不要说自己是赫菲斯空战指挥学院的人。”小道士严肃地向安多警告道。
“为什么?”“不为什么。就因为这里是梵狱。”
“可我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方?你不是说我在《宇》什么空间练习的吗?”安多有点失了方寸地质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应该是在《宇》之时空进行训练的步战兵学院的学生。可是……,可是你不是已经到了这里嘛!”
“可我为什么会到这里?”
“可能是《宇》的指令系统出了些问题吧?”小道士似乎也不太确定地道。
“既然是出了问题,那让他们改过来呀!”
“让谁改啊?”小道士轻声问道。
“让……让……谁做得这种东西,让谁改呀!总不能他们出了问题,我就要在这破玩意里呆着吧?我又不真是犯人!”安多着急道。
“关键是……,怎么让他们知道,你不是犯人呀?”
“你不是说它这……什么系统出了问题吗?”安多对呆在自己脑识域的小道士,不满地喊道。
“是。我是这么说的,可我也只是怀疑。再说那也只是我的怀疑,他们并不知道呀!关键是,没人知道你不应该被抓进来啊!”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梵狱以前是关押,私自闯入《穹下星战》的全识体的地方。所以他们对这个地方的设计,是非常的牢固和严密。没有什么意外,进到这个地方的全识体。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是绝不可能再出去的。”
“可我不是识体,我这是人啊!”安多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疼痛感马上就传进了脑识域。
“我知道。所以我说那是《穹下星战》。现在《宇》之时空是什么规则,还没有人太清楚。我们要等。”
“等?在这里等吗?那我在赫菲斯的学习怎么办?那个女教官……”
“放心,你是她放进来的,她早晚会知道你出了问题。”
“早晚?多早,多晚呀?”
“这要看你们的训练计划是什么样的了。”
“你这不等于是废话嘛!”安多终于气冲冲地,对着小道士吼道。
“我这不是废话。是你出去的另一个保证!”
“另一个保证?那就是说还有其它的保证了?”
“是的。那一个保证,是要靠你来完成。”
“我来完成?我已经进来了怎么完成?”
“进来了还可以出去呀。”
“出去?你不是说没有外力的帮助,绝不可能出去的嘛!”
“是啊。”
“那你还废话干嘛!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聊天。”
“你被关在了这里,我不是还自由着嘛!”小道士轻声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啦!”安多马上欣喜地回道。“那你快点出去告诉小和尚,就说我被关进了牢房。让他快点来救我!”
“不用这么麻烦。而且和尚现在很忙。”
“忙?他能忙什么?再忙,也没有救我要紧吧!”
“他确实很忙。最近一段时间,怕是都抽不开身的。上次见他时,他就说,他被一个疯女人看死了!连放个屁的时间,她都掐得死死的!”
“可……”
“安先生也不用太担心。和尚虽然不能来,一尘不是还在这里帮你嘛。”
“你帮我?你行吗?”安多一脸怀疑地盯着小道士看着。
“当然。别的事情一尘不敢轻言胜过和尚。可对于梵狱,和尚并没有一尘熟悉。”
“你知道怎么越狱?”安多欣喜的表情里,带着一丝激动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说梵狱真的存在一个越狱的可能,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一定是我。”小道士的脸上,带着一副天然自信的表情,慢慢地说道。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呀?”安多着急道。
“知不知道现在还不重要,我就是怕……”
“怕什么?反正我告诉你,我可不会在这里死等啊!”安多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轻声说道。“你要是没有办法,我就只能硬闯啦!”
“硬闯,是绝对不可能闯出去的!”小道士劝说道。
“那我也不会在这里死等!”
“不用死等。只要你能达到一些条件,我还是知道一个办法,能让你出去的。”小道士沉吟了一阵,缓缓地说道。
“什么办法,你说说看。”
“你至少要达成中阶的体位,才有可能在不惊动这里守卫的情况下,通过他们的秘密通道。”
“这里还有秘密通道呢?”安多惊喜道。“那为什么不现在试试看?我费了好久的时间才冲到初阶变体,鬼知道什么时候能修成中阶啊!”虽然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可安多还是面有难色地道。
“不可能。你初阶的体位不要说通过秘密通道。你连秘密通道的门,都无法找出。”
“门?什么门?你不是知道秘密通道吗?怎么还要我找门?”
“知道有什么用。”小道士轻声叹了口气。“你的修身不到高维时空的层次,我就是告诉你,门在你的面前,你也是感觉不到的。”
“你不是在敷衍我吧,一尘?世间那有这种事!门在眼前,我还会看不到?”听到小道士这句话,安多不高兴地问道。
“所以说嘛,你现只有初阶的体位。虽然已经修习了‘识术’。可是更高层面的事情,你还是没有办法理解的。”小道士慢慢摇着头,有点惋惜地叹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小道士的这句话,让安多有点蒙。
“简单点说呢,你可以这么理解。”小道士想了一会儿道。“你现在站在这个地方,还能同时站在那个地方吗?”小道士的手,向远处点了点问道。
“怎么可能呢!”安多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瞪着小道士说道。
“对啊,所以说你还是要先到中阶的体位,我们才有可能探讨这些问题。”
“这有什么关系啊!是你说的话,绝无可能嘛!”
“不是绝无可能。是你现在绝无可能做到。也没有办法理解。”小道士严肃地摇了摇头。“哼,我就讨厌小和尚经常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安多不高兴地说道。
“这不是故作高深,而是……不知道安先生用过时空井的传递吗?”
“你又想扯什么?”安多有点警惕地看着小道士。
“我不想扯什么。如果安先生用过时空井的传递,我就能稍稍再做进一步的解释。”
“你说。”
“在时空井中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不管多么远的距离,你从一端进去,再从另一端出来。其实时间好像是没有变化的。不知道安先生有没有观察到这个现象?”
“有变化吧?虽然不是很多,我记得出来看时钟的时候,还是走动了一点的。”安多皱眉回忆道。
“那不是先生在时空井中,时间的变化。”
“不是嘛?也许吧,反正进去的时候,他们不让带这些东西进的。我也没有办法知道得很清楚。”安多挠头道。
“不是不让带,而这些东西没有办法带进去。即便带进去了,也是没有办法正常使用的。在时空井中,时间是无法度量的,那里只有速度和位置,但找不到时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安先生能修习到中阶的体位。以你那有绝妙时空天赋的变体,肯定可以感受到时空分离的境地。在你可以‘同时’身处两地的时候,你就能发现梵狱的秘境通道了。当然,大概的时空位置,我会帮你找到的。”
小道士的话,让安多迷惑了一阵后,便进入了极度震撼的状态之中。以他公学水平的物能学修养,那里理会得了如此玄奇的时空之规则。可是他前些天,刚刚在用‘识术’的时候,修习到了万象归一的秘技。
那一秘技虽然修成了,却也让他的双腿成了半残废的状态。可是带给他的感悟也同样是极度震撼的。事过之后,小道士说那是一段极短的时间,可能就是眨眼之间。安多现在回头细想,大概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在那种状态下呆得太久。
可是在万象归一的状态中时,安多可不是那么以为的。那时,他觉着自己在一个封闭的圆柱体中。虽然不是很快,但是也在用尽全力地奔跑、跳跃。最初的时候,他还为自己能一跳几丈高的能力,欣喜不已。可是当奔跑跳动,再也没有尽头的时候。安多感觉到了疲惫和恐惧。
也就是在疲惫的感觉袭上身来的时候,他一下就瘫软在了草丛里。他从在那种状态迷糊过来后,虽然什么也没有多说。但是他的心里却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他用尽了全力奔跑,却似乎都是在原地打转。不仅人瘫倒的地方,还是自己开始躺着的位置。醒来后,连旁边的狼群,也没有惊扰到一点。
它们还在不断地从自己身边穿过,而自己还是躺在起初躺下的地方。这一切都让那时的安多,觉着极为不解。他那时一度怀疑,自己怕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吧?可是双腿的疲劳和麻痛都是真实的。以至于到现在,他的双腿还不能正常地走动。这些又都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安多,那似乎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情,可能又都是真实发生的。
直到现在,小道士刚刚说出了那番话。安多才恍然觉着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可又真的明白了吗?安多又有些不太确定,毕竟那道士说得实在是太离奇啦。“同时身处两地?那莫不是把自己的身体劈成两半吗?”安多在心下,还偷偷地这么想着。
“哐啷”一声,把沉思中的安多惊醒了。一道明媚的光线,从外面照进了这个封闭的空间。一屋子形象各异的人士,猛然间变得有些拘谨起来。无论是坐在床上,还是靠在地板上的人。都用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那两个靠在门边的人,身体站得更加地笔直。
一道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长方形的光线,从门外挤进了屋里,把房间一下照亮了好多。房间里也安静了许多,门外也良久没有一点声音传出。这让安多看得好稀奇。他还从来不知道,呆在监牢里的人,还有这么守规矩的呢。
先是一道斜斜的影子,从门边慢慢地伸出,跨过门槛投进了房间里。
一个身影,倒拉着一个小车,终于全部在门口出现了。
他不高,仔细看过去,还有些瘦小。一头花白的头发,和那辆擦得闪闪发光的小车。看上去,都要比他本人更吸引人的目光。他的人,把车推在门槛旁,便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打量着屋子里的人。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原本站得很拘谨的人群,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几个身影,偷偷地在下面拉扯着。有一道躲闪的目光,还向安多的位置着急地瞥了一眼。
“少一个人?”那人推着小车的手,缓缓收起,放在了小车上面。语气轻缓,像是家长对自己的孩子,有点讨好地问道。
屋子里的人,像商量好了一样都垂下了头,没人回答这个问题,气氛变得更加地古怪。
“你们都不知道吗?”推车的人,说话的语气更加和蔼道。“子贤,你也不知道吗?”他的目光,在人群一片沉寂的时候,转身看着站在门边的人问道。
“我……,知道,昨天新来一个人。”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叫子贤的人看起来很紧张地回答道。
“对。你们原本是十五个人,昨天又给你们添了一个兄弟。不过看起来,他似乎不怎么受大家的欢迎啊?他,人在呢?”
“没没,我们没有不欢迎他!”子贤慌忙摆起手来,推车人的问题,看起来让他很害怕。至少安多看到他那副样子,还是能看出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恐。
“那就好,你们把他藏哪儿了呀?”
随着推车人的话声响起。那些原本就在偷偷看向安多的目光,更大胆地盯了过来。本来低头垂目的人,也转过脑袋,向安多看来。这时安多就是再笨,也猜到了推车人问的那个家伙就是自己。
他倒没有害怕。至少门外的那个推车人,比那个粗壮的大汉,看起来面目柔和的多啦。“你在问我吗?”安多起身,向外面那间摆满了床铺的房间走去。
“噢……”推车人,在安多走出来时,看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了。他的手,又搭在车上。目光也全落在了上面。“分饭吧,子贤。”
安多整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后,他却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不再搭理他。随着他喊了一声分饭,房间里的气氛,马上变得不一样啦。虽然所有的人,还在竭力表现出安静,稳重的模样。可是他们那副,眼睛里都要冒出光的样子。就是以安多这么见少识浅的人,也能看出他们心中的渴望。
“都没有吃过饭嘛。”安多在心里有些不屑地鄙视道。默默地看着这些人,老老实实地排成一个弯弯曲曲的队伍。小心恭敬地,一步步向门口的方向移动。再虔诚地,从那个被推车人叫做子贤的老头手中,领过一个食盒。再慢慢地退回到,自己原来站着的位置,捧着食盒站好。
虽然所有的人都很恭敬缓慢,可十几个人的饭,还是很快地就分发完了。连那个站在小车前,负责分发食物的老头子贤,手里也端起一个食盒的时候。所有分食行为,应该就已经结束了。这时安多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什么也都没有呢。
安多这时并没有感觉到饥饿,但他还是开口问道:“我的呢?”他看着已经从小车上,端起最后一个食盒的老头,轻声问道。
叫子贤的老头没有回答安多的问题。他似乎觉着这个问题很意外,抬头看了安多几秒钟。很快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食盒上。就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打开食盒吃东西。他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事情。至少安多此时的感受是这样的。
没有人理会安多。那怕他的目光,从眼前的这些人中一个个地扫过。也没有人抬头,和他的目光对视一下。
“祈!”场面沉默的,让安多感觉很尴尬的时候。站在门外的推车人,忽然开口说道。
随着他的这声喊。安多马上就看到,原本把食盒捧在胸前的这些人。又都同时把食盒举高了几公分。全都托在自己下颌的位置,头低垂,眼微眯。
“大羽圣化,泽被千秋。恤怜万物,成尔……”这些人完成了这样的动作后,门外的推车人,忽然高声唱道。
这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虽然没有吓到安多。却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安。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一定有它更诡异的幕后故事。这些年和小和尚在一起,其他的事情长进不多,惟有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安多见识的实在是多了去啦。
“他们在干嘛呢?”安多默默地站在这些人的中间,在脑识域中向小道士问道。
“餐颂呢。”小道士的话声,透着一股无聊的鄙夷。
“什么意思?”“通俗点说,就是在用食物,给这帮家伙洗脑呢。虽然有点无耻,但还是很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