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怎么停下了?”洛更阑其实比安多还要在意,对面上脊上爬上来的那群怪物们。她很想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厉害。也想知道,世界是不是真得像安老板所说的那样,变了。
“应该是在交换战场信息,或者是准备攻击战术。”安多和洛更阑一样趴在这边的山岭上,看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重装玄衣兵也在变?他们在聚拢,他们要用叠盾术啦?”洛更阑有点惊讶地喊了一声。这个时候,安多也看到了那群穿着黑装的队列。在缓缓地举起身前的大盾。那是一种一人多高的巨形盾。虽然不知道多重,可是看那些士兵吃力的样子。就能猜出那种盾一定不会轻了。他们编排这种阵列的时候,似乎非常地困难。两旁警戒的羽翎卫已经绕到了他们的前面。
让弓弩兵出阵警戒,是极为罕见的。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就是再蠢的将领,也不会发出这样的指令。可是见洛更阑没有吃惊,也没有讥讽的意思。安多猜想,大概重装兵摆出这样的阵仗是极不容易的。
“他们恐怕是想殊死一搏了。”洛更阑的神色少有的凝重起来。“看来孟山将军也看出这群怪物不好对付了。”“不见得。”安多没有像洛更阑那样想。他觉着孟山一定还没有相信黑本尼带去的那些话。只要看他安排的紧密阵列就知道,他不觉着这样布阵有什么危险。
“这样列阵还不行吗?”洛更阑听出了安多话里,并不看好的意思。她觉着重装兵的铠甲,再加上这种防骑兵正面冲撞用的大盾。就算不一定能防下对面的攻击,但是迟滞对方的攻势应该没有太多疑问吧?这样的话,就会给羽翎兵很多的机会。她自己就不一定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周全的战术来。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群殴。防备得再用心也是挡不住的。”安多的心思已经不愿放在这场注定会输得很惨的战斗上了。“牙雀,你让绯日姑娘的人拔营后撤吧。暂时用不着的东西全丢了。尽快离开这个范围。狼群那面是什么动静?”“听说狼群已经撤回了树林。不知道为什么。”牙雀应声回道。
“这不好吧?”洛更阑一愣就想明白了安多为什么这样安排。“他们刚刚扎下营盘休息。这么快就撤营,他们怕是会有情绪的。”“有情绪就有情绪吧,反正也情绪不了多久。”安多没有在意洛更阑的劝说。挥手让犹豫得牙雀离开。
“你的意思是……,”洛更阑正扭动的身体僵住了。“没错,就是那个意思。”安多毫不犹豫地确定道。
“这太……”洛更阑说了半句,似乎不知道应该说太什么了。安多说话确凿的口吻,让她拿不定了自己的判断。理性的方面,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虽然那些怪物的样子,看起来更可怕。但是对面军队摆出的阵势,浸润其中多年的洛更阑,很清楚它所包含的力量。这样攻防兼备的阵形已经完全地摆开,再加上摆出这一切的军队。是早已声扬四城的玄衣兵和羽翎卫。这让洛更阑又没有办法,无条件相信安多的判断。
怪物们动了,它们收在肩背上的,那个被凡和子形容为翅膀的东西。缓缓地向天空的方向扬起。每一支翅膀上有三个黝黑的管子伸向天空。它们爬上山脊后,列出的阵形就简单了太多。就算是拿到民防军中,做起来也是毫无难度的。百十个左右的怪物,在山头无声地列出了三排最简单的横队。虽然它们无声快速游走的样子,让洛更阑无法忽视它们内在蕴含的素养。可是这么简单的阵列,即使做得再好。也是没有办法跟重装玄衣兵已经成功摆出的叠盾术相提并论的。
“这绝不是一般的怪物!”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安多,突然说出了这么句话。让洛更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怕还是大意了。牙雀!”他显得有些着急地大声喊道。“你怎么了?你不是让她去催促拔营了吗?”“我回来了。”远处牙雀向这边挥挥手。她正飞快地向这边跑来。“他们不答应。他们不愿意走!”牙雀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
“你告诉绯日小礼,不想死就赶快走!不要拔营了,怕是来不及了。”安多恶狠狠地道。“算了,也不用太勉强了。真不愿意走得,就让他们留下来吧。”安多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怎么了?”牙雀满脸困惑地看着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颓丧地安多。向一旁地洛更阑问道。洛更阑从安多的眼神中也意识到了,似乎有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她向牙雀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快点去吧,我没事。”安多故意向牙雀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牙雀看着安多,不安地向后退了几步。“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你快点去,不要再回来了。我一会儿就赶过去。”安多认真地叮嘱道。“一定不要往回赶!在后面等着我!”牙雀又仔细地从安多的脑袋看到脚跟。确定他似乎真得没有事了,才返身向山后疾奔而去。
“没有一点可能吗?”洛更阑看见牙雀走远了,还抱着一丝希望地追问道。“它们是正规军。”安多轻轻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洛更阑却似乎懂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它们炮塔的仰角,三队的距离并不远。可是它们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像是一个人一样。”安多指了指怪物们已经扬起的管子。这时洛更阑才知道,那个管子和翅膀的名字原来是叫炮塔。她虽然没有从里面看出,像安多看到的那样多的东西。但是仔细看了一会儿,她也从那一根根似乎是指向天空的管子上。看到了森然的杀意。确实像安多讲的那样。仔细比较的话,三排指着天空的管子角度确实不太一样。后一排总比前一排的要高些。
“可是它们排得似乎并不齐啊?”看了一会儿,洛更阑在森然之中,发现它们似乎并没有军列的整齐特性。它们指向天空的每根管子,似乎角度总是不太一样。虽然总是前一排一定比后一排的高些。
“所以它们是可怕的。”安多轻轻摇着头。
洛更阑被安多这句,听上去似乎没有一点前因后果的话搞得一呆。“你没有发现它们站得位置高低不同吗?”安多接下来的这句话,让她豁然开朗的同时。心底同样也升起了可怕的感觉。
三列的射手根据站位的前后,调整射姿。洛更阑自问,自己也可以训练得出这样的队伍来。可是训到每一个人都能根据自己的位置不同。自觉地调整自己的攻击姿态。这就太可怕了。她终于清楚安多为什么会用到可怕这样的词,来形容这群怪物了。能这样做的军人,无不有着强大的自信。这样的自信,只能是他们从一场场的战斗中练出来的。是他们已经浸入血液里的下意识举动。这就太可怕了。
“让他们辙吧?”洛更阑终于完全地相信了安多的判断。虽然她不知道,这个他自己说从来没有一天呆过军营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观察力。“来不及了。他们不试一试是不会相信我们的话的。而且怪物的射程太远了。它们延伸一下射距不过举手之劳。”“那让他们散开呢?”“那也要他们会听啊?再说这话,黑本尼早就带过去了。”“老黑他……”洛更阑的话没有说下去。“放心吧。他们不可能会放老黑去最前沿的。”
两人正争论着。天空蓦然一亮。一片炫目的橙黄色的光团,把天空的光线都遮蔽了。就连树林中,也透出了光亮。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接着洛更阑的耳边在听到一声轰隆声后。耳朵就聋了,再也听不倒任务声音。而这时,安多的手堪堪举在自己的耳边。正努嘴挤眼地示意着她什么。当她意会到要掩上自己耳朵的时候,其实耳朵什么也听不到了。
天空飘上来一团烟尘。把对面的山脊遮住了大半。洛更阑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影子在烟尘中晃动着。
安多却听了几声哀嚎声。声音很稀少,隐隐约约地不仔细听可能都听不到。不过越是这样,安多的心沉得越快。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对方的攻击基本完全奏效了。怕是所有攻击范围中的人,都已经死了吧?他的手就放在耳边,以为怪物们的后续攻击应该有几轮的。可是显然,这是一击毙命的情况。他没有等来意想中的后续炮声。
烟尘散了下去。洛更阑终于看到了原来笼罩在下面的情形。那个本来被重装玄衣兵站着的一块高地,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了。她仔细地在山脊上搜寻了良久,也没有看到那个地方。那些原本站在上面的人,也消失了。除了几个已经倒在地上的人,和不远处原本法悟城的营地。洛更阑在山脊上,没有看到更多的东西。她发现身边的安多,手拢在嘴边,在大声地喊着什么。可她却听不到。
安多在喊撤退。他怕这么惨的景象下,对面的人接受不了。生出拼命的想法。可是偏偏想什么来什么。怪物们举在空中的炮塔,已经在缓缓地调整着姿态。全要死在这儿吗?安多的身体顺着旁边的岩石秃噜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