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你是内阁首辅,各项改革由你主导推进,现在出了这么多乱子,你这是不太合格呀。”朱由简板着脸点马士英的名。
“皇上,臣有罪!”马士英立刻出来请罪道。
“朕今日不治你的罪,但朕要告诉你的是,国策即是国策,便要以最坚定的决心推进,对任何阻碍,都可以下重手清除,你不必顾虑太多。还有几门几个,做为阁臣,在这件事情上,该全力辅佐马士英推进,无论发生什么,朕是站在你们一边的。”朱由简又点了高宏图、史可法、姜曰广、吕大器、钱谦益几个。
“臣等惶恐!”几人齐齐叩拜。
朱由简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会轻易被忽悠,什么乱子,什么‘民反’,都不可能动摇他推进改革的决心。
下朝之后,回到前朝与后宫最近的谨身殿。
太子朱慈烺也在朱由简的召唤下跟着来到了谨身殿。
“太子,朕注意到你刚才在朝堂上,有欲言又止之举,你想说什么?”朱由简盯着太子朱慈烺询问道。
十五岁的太子朱慈烺,正是思维最容易受人影响的年纪,何况朱由简御驾亲征前后近一个月,这段时间都是太子朱慈烺在监国,他不能不多想一些。
“父皇,儿臣,儿臣……”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你是太子,大明储君,就算有什么观点不同,朕也只以经验教导,不会过多责怪。”朱由简目光透着一丝睿智,其实他心里面已经猜到了。
太子朱慈烺不敢隐瞒,鼓起勇气道:“父皇,儿臣是认为,士绅一体纳粮,商税等改革,确实有一些不足之处……”
说了一大篇,但听在朱由简耳朵里,只有一条,太子朱慈烺这段时间估计被身边的臣子洗脑,洗得不轻。
朱由简听够了之后抬手,制止太子朱慈烺继续说下去。
“朕不用查,也知道一定是每天都有人在你耳旁说这些东西,已经影响了你的观点,你还太年轻,有太多不知道的东西,朕不怪你。”
主要是先前在朝堂上的时候,太子朱慈烺忍住了,最终没有站出来支持那两个官员的言论,就说明其内心深处并非完全认同,仍有自己的主观意识,还有得救。
“朕今日就教你一些东西,做为太子,未来朕皇位的继承人。你只要知道两点。”
“其一,赋税才是大明立国之本,养官员要钱,养军队要钱,平叛征敌都要钱。其二,底层百姓是最没有钱的阶层,不要试图从底层百姓身上征到多少税,底层百姓安定,大明的根基就稳固,皇帝永远与底层百姓的利益是一致,而非与朝堂上的士大夫。”
“朕的那些改革,摊丁入亩就是为了不把最底层的百姓逼到绝路,火耗归公是为了不让士大夫们多一条以朝廷名义,明目张胆压榨底层百姓,把底层百姓逼上绝路。他们从中榨取利益享受,朝廷一文钱都没多得,却让百姓把怨恨都归咎到朝廷头上!”
“允许垦荒,三年不种粮,不种蔬果之地,便视为荒地,百姓可以随意垦荒。这也是为了让最底层百姓落魄之后,不至于随便站一块地,都是哪位乡绅的,连勉强为生之处都没有。”
“士绅一体纳粮方面,你觉得高宏图、钱谦益等人清廉不清廉?如果朕告诉你,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超过五万亩田产。有地方上的一个举人,他中举之前,家里穷困潦倒,一天吃不上一顿饱饭,中举之后,一月时间,他名下便有良田上千亩。”
“如果士绅不一体纳粮,一个县城,七八成的土地都能是士绅的,而后官官相护,天下土地,朝廷真正能征上税的,连三成都没有!”
“朝廷养官,养兵,治理地方,都需要钱,那么钱从哪来,只能找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征收,每年朝廷的开支都是固定的,甚至一年比一年多,总之不能少,这便导致底层百姓一年比一年承受的赋税多,直至活不下去。”
“商税方面,是不是有人跟你说是在与民争利?如果朕告诉你,天下占比最多的底层百姓,他们其实根本不够资格交商税,如果都被压榨到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商税沾不到他们头上,他们从头到脚,就几块破麻布,还都是自己织的,他们穿不起需要收税的丝绸,喝不起需要收税的酒水茶叶,去不起需收税的酒楼……”
“宋朝时期,商税最多能收六千多万贯,而大明在朕的崇祯时期,每年商税只有几十万两,相当于只有几十万贯,几乎只有宋朝的百一!”
“钱都到哪去了?惠及到普通百姓身上了吗?不,都被各地士绅,商人自己吞了,自己拿去享受了,否则李自成、张献忠,以及跟随他们造反的几百万流寇,都是从哪来的?如果不是普通底层百姓活不下去了,他们怎会豁出性命造朝廷的反?”
“大明江山从何而来?昔年元朝横征暴敛,太祖皇帝一家十几口,几乎全部活活饿死,天下义军四起,太祖皇帝不得不豁出性命也要造元朝的反,大明朝江山得之于百姓,也差点失之于百姓!”
太子朱慈烺已经呆住了,生在皇家,他虽然知道如今天下流寇四起,大明差点被颠覆,也有过跟随朱由简跨海南迁到金陵的经历,但真正亲眼见识过的东西还太少了。
他的大部分认知,都是身边的人灌输给他的,都是他读书的时候,教学的朝中官员告诉他的。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要君臣同心,要听臣子的劝谏……
可是现在,他却从父皇的话里面听出来,皇帝士大夫的利益并不一样,甚至是对立的……
朱由简当然不奢望太子朱慈烺一下子就能明白。
“有时间自己带一些锦衣卫到金陵周边微服私访,到那些真正底层百姓生活的地方,住的地方多看看。永远记住一点,底层百姓安,则天下亦安,底层百姓乱,则天下亦乱,下去吧!”
“儿臣……告退!”
看着太子朱慈烺带着彷徨神情离去的背影,朱由简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这十五岁的太子朱慈烺,将来未必有多么圣明,顶多就是不昏庸残暴,一个勉强合格的守成之君,真要有什么开拓,还得他这一代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