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武王的年纪要大一些,但是论起城府的深度和脸皮的厚度,那还是性格稍稍绵软一些的洛王更胜一筹。
当下他就走上前去,先是对着柴星阑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紧接着便开口道:“那么敢问竹王,这位小兄弟,可不可以给我们洛举借用一段时间。”
那武王也不甘落后,意识到了事情的轻重之后,立即就凑上前去附和道:“对呀对呀,还请竹王你把小兄弟借给我们武米部落,当然,还有洛举一段时间,如今金竹的人口已然稳定,小兄弟离开一段时间料也无碍,如果到时候出了问题,大可以去我们部族要人,咱们三个部族相距不远,叫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洛王有些讶异的看了武王一眼,两人的攻守同盟,原是建立在竹王不肯将恢复纯血族人的方法告知的情况下,但是现在,既然那竹王已经松口,他们两个现在要争夺柴星阑一个人,武米和洛举之间的关系反倒因此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其中的先后顺序,也是极为重要的。
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但构树毕竟是灵树,虽然在苍梧山脉,这种灵树并不算稀有,但想要初步培育成型,至少都需要数十年的光阴,哪怕是像金竹那样,直接从南唐那边移植现成的,这一来一回,就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加上搜集培育灵树的材料,以及柴星阑后续彻底种活灵树,没有个十年八载都难成规模,毕竟,一个部族几万的纯血族人,即便只是稳定人口,所需要的枸酱果实的数量也是极为庞大的,而显然,不管是武米,还是洛举,他们的目标都不止于此。
他们想要的,是恢复昔日耶朗王朝的荣光。
要知道,在巅峰时期,他们每一个部族的纯血人口,都是以千万来计数的。
想要达到这个目标,所需要的构树,那就是一个极其恐怖的量了。
别看他们现在在竹王的面前低声下气的说好话,一旦竹王松口,柴星阑真的跟他们走了,不管他是去了武米还是洛举,两人都会以最好的待遇,最尊崇的地位想方设法的留下他。
即便不能留下,也要让他在自己的部族中呆上足够久的时日,最好,能设法让自己的族人把构树培育成活的手法学习过来。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另一个没能够获得柴星阑的部落,他们的纯血人口就会持续不断的衰减,甚至很有可能,等不到柴星阑来到他们的部落,部族的人口就会缩减到一个再也无法维持群落的地步。
很有可能,他们就会像是十多年前的撒骂一样,最终彻底的沉沦,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即便到了那个时候,部族的人口还能勉强维持,他们的整体实力也会因为人口的进一步缺失而大打折扣,于此同时,其他的两个部族则因为构树林子的存在愈发的欣欣向荣。
若是等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个地步,不论这个部族是武米还是洛举,它都再也没有资格与其他两个部落平起平坐了。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洛王方才才会抢先开口。
比起武米这么一个口头的同盟,显然他要更看重自己的部族。
当武王开口之后,他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竹王向前只是告诉了他们解决的办法,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他会把柴星阑借给自己或者是武王。
分明就是想看他们两个窝里斗。
如今的武米和洛举对于金竹来说,之所以还拥有一定的威慑力,便是因为两大部族联合起来,实力也算与金竹相当。
虽然他们两个法域三四层的修为,远不及法域巅峰的竹王,但是两件圣器在手,以二第一,差距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真正打起来,保不齐他们两个还要占上风。
但二人当下若是翻脸,那么对于实力本就是三族最强的金竹来说,只要时间充足,将他们两个部族逐一消灭都不是什么问题。
两人先前的态度那么不客气,又这般气势汹汹的带了一大帮人来,威胁的意味之浓重,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出来。
竹王此时的心情会好才怪,若是这么快两人就为了柴星阑的事情争执起来,到了最后,只怕谁都别想得到那个至关重要的少年。
想到这里,洛王当下就对平日里不怎么瞧得起的武王高看了一眼,这武王,原来是个粗中有细的家伙,就连自己都差点被他给骗过了。
果然,即便式微至此,能够在一族当上王者的人,他的心思手腕都不会太差了。
那洛王眼珠子一转,一把揽住了武王的肩膀,神情显得颇为亲昵,当即就违心地附和了起来:“没错没错,还请竹王把这小兄弟借给我们二人一用,只待我们的构树林子初具规模,就亲自将小兄弟送回金竹,当然,若是竹王答应,如此存续大恩,我们二族,定当有重礼相谢。”
站在竹王身边的柴星阑此刻的心情极度的复杂,若不是被竹王拎着就站在了二人的对面,他真的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心道你们这两位好歹也是一族的王者,这变脸变得也忒特么快了,刚才对我们还是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逢迎谄媚,满面春风,你们这呲牙和摇尾巴之间转换的速度,特么狗都比不上了!
竹王依旧在笑,凝练的法域真元给与嗓音的振幅,使得他的笑声在整座金竹王城之中回荡的起来,久久不散。
他的左手抬起,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右手捂着肚子,腰部微微弓着,眼泪都笑了出来。
纯师和军都的神情则是平静中带着冷冽。
他们知道,竹王要杀人了。
至于三族其他的那些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往日里总是波澜不惊,彬彬有礼的竹王,在人前如此的肆无忌惮,放浪形骸!
以至于,那竹王虽是在笑着,他们的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发毛。
良久,竹王的笑声停止,他那庄重沉稳的国字脸上,笑容和笑意一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寒。
他冰冷的双眸直视着武王和洛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既如此,那武王你许诺给黑水寨这两位高手的五百斤丹砂,三千把金竹剑,还有洛王你答应无忧宫的三千名纯血金竹美女,该怎么和人家兑现呀?”
与此同时,隐藏在武米和洛举的人群之中的四道气息同时暴涨,法域中期的威压毫无保留的施放了出来。
既然已经彻底暴露,既然已经彻底暴露,再伪装下去也失去了意义。
武王和洛王的脸色大变。
而跟在纯师身后的一种金竹臣匠,此刻的心中也是泛起了澎湃的杀机!
五百斤丹砂,三千柄金竹剑,最为可恨的,是三千名纯血的金竹美女!
武米和洛举如此狼子野心,竟然勾结外人想要对金竹下手,也难怪他们几番相求,竹王却屡次推脱了。
长远了不说,这几百年下来,金竹在各方面给予武米和洛举两族的帮助数不胜数,却从未要求过什么样的回报。
即便竹王真的不愿将血脉延续的方法说出来,这般引狼入室,大费周章的施压,甚至想要灭掉联手灭掉他们金竹,都让人感到齿冷。
似这般养不熟的白眼狼,宰了都不为过,还想从我们这里要人?想得美!
正当此时,那来自无忧山一双男女走到了洛王的身边,冷笑着提醒道:“看起来,你们两个暗地里做的勾当,人家什么都知道了,你们两个现在也不用指望着这老家伙会好心把人交给你们了,若不按照原计划,与我们联手灭了金竹,那么我们两个现在就走人,至于金竹这边,你们自己看着办,得罪了竹王对于你们来说也许很可怕,但是我们无忧宫的鸽子好不好放,也请洛王你好好掂量掂量!”
两道黑影闪过,来自黑水寨的那两个彪形壮汉此时也出现在了武王的身边,他们先是笑着对那无忧宫的一对男女点头致意,过后才把视线转向了脸色阴沉的武王,“我们黑水寨也是这个意思。”
武王和洛王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极度的难看。
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请外人来对付金竹无异于与虎谋皮。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也别想蒙谁。
人家黑水寨和无忧宫既然决定了来趟这趟浑水,自然就要保证有利可图。
若是闹到了最后,金竹与武米和洛举罢手言和,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为了保证这场耶朗的内斗一定能够打起来,对金竹而言又不会失去突然性和致命性,他们将自己出现的时机和消息走漏的内容和分寸把握的也是极为的精巧。
早在武米和洛举准备对金竹施压的前几日,他们的人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在他们将要来到金竹的三个时辰之前,通过金竹在外部的渠道故意将部分消息走漏,成功的勾起竹王的戒备之心的同时,也完全不给金竹反映的时间。
三个时辰的时间,金竹的情报人员从外面回来,再一路进城,前往漏月坪复园,就要用掉大半,即便竹王有三头六臂,短时间内想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是决计不行了。
这样一来,三族之间谈和是绝对行不通了,而一旦打起来,没有准备金竹面对准备充分的武米洛举二族,以及黑水寨和无忧宫四大法域高手的帮助,想要获胜,就变得难上加难。
武王和洛王此时的心中无比懊悔,他们虽然不忿于黑水寨和无忧宫的行径,但他们方才说的很对。
如今他们二族骑虎难下,已经彻底的失去了选择的权利,若不能破釜沉舟,联合黑水寨与无忧宫,一鼓作气灭掉金竹,最后倒霉的就只能是他们自己。
这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自觉被人算计了的洛王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却终究还是用行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的上品灵器--洛水剑,此时已经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而在距离洛王不远的地方,武王双手摆开,拳头之上已经出现了两个深棕色,外部带着两排犬牙的狰狞拳套。
而今之计,唯战一途!
“哼!”那无忧宫的女子便连这般简单的声音都带起了风情万种,如瀑的青丝绕指,咯咯的娇笑道:“这就对了嘛,反正那老东西,压根儿也没有准备给你们留活路,否则的话,以你们两大部族和金竹的关系,他在发现枸酱能够延续血脉的第一日,就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拖到现在,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其中存了什么心思,不用我说,想必二位也该明白。”
二人也不是笨蛋,转念一想,只觉确实如此。
金竹近些年来纯血人口一直在稳步上升,显然,关于枸酱的发现,只怕至少都有几十年了。
甚至也许在这柴星阑没有出生之前,这血脉与枸酱之间的关联他就已经知晓了,只是,这么多年来,竹王却一直守口如瓶,半点风声也没有透露出来。
若是时间再早一些,说不定还能救下那尚未灭绝的撒骂一族。
他们如今反水金竹虽然不义,但那竹王把这么一个关键的秘密藏在心底如此之久,其居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一念及此,武王和洛王心里最后的那一点惭愧也跟着随风而去了。
竹王呀竹王,既然你不仁,我们也不义,那就谁都不要笑话谁,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竹王,”武王身上的气势大涨,眉心一个方形的印章图案缓缓浮现,整个人犹如化作了九天之上的神魔,头生双角,肋出两翼,皮肤之上显现出了一道道红色的诡异纹路,形状可怖,“撒骂已亡,你却依旧不肯放过我们武米和洛举,五千七百多年前的事情,你莫不是还在耿耿于怀?”
洛王一愣,手中的圣器金剑的光芒绽放,如太阳般耀眼。
虽然他也是从苍梧祖地来到这里的,但对于那里发生的事情却大都只局限于传言,当时尚在襁褓中的他对此一点记忆也没有,自然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竹王冷笑,一根金色的竹竿出现在了他的右手之中,竹有七节,握着的地方钝圆,末端却极为尖锐,比之寻常剑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父多同,以一外族之身,崛起于微末,呕心沥血数千载,带领耶朗四族,从一个加起来都不到五万人的小族群,发展到后来统一苍梧,建立王朝,功勋卓着,却遭尔等肖***迫致死,”中年男子模样的竹王咬牙切齿,“如此大恩大德,我竹覆善怎敢有片刻忘却?”
“没错,早在撒骂覆灭,不,在那之前的几百年,我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只是当时苦于并没有太好的移植方法,只得借着念旧之名,花费大代价从南唐苍梧山多次运来了数量可观的构树以及枸酱果和枸酱酒。所以,在你们部族的人口持续不断的消减的时候,我们的纯血族人的数量就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那些枸酱果和果酒的量实在不多,维持人口已是极限,所以,一直拖到最近十年,柴星阑这小子研究出了构树成活的办法,金竹的人口规模才开始稳定的回升。”
竹王戏谑的道:“否则,当年与汉使陈立一战,新王族撒骂和旧王族金竹承受了汉王朝军队大部分的怒火,受损也最严重,人口一度不及你们两族的半数,又怎么可能在这些年来逐渐反超?”
洛王皱眉道:“撒骂那里,你是故意的,对吧?”
中年男子冷笑,言语之中颇有些扭曲的自得和快感:“那是当然,逼死我父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当年的撒骂王,我怎么可能出手相帮,事实上,他们能这么快就灭亡,我自然也没少在暗中给他们这盏枯灯加火。”
“至于现在么,”竹王笑道:“轮到你们了!”
那来自无忧宫的女子冷笑,“坐井观天!你以为,就凭你,郑纯还有你们那个什么军都,你们三个,你们三个就能与我们这么多人抗衡么?”
此话一出,武米和洛举两族的队伍之中,又有两人分别走了出来,正是武米和洛举的大祭司与军都,他们的修为虽然不及自家的主君,但也都是法域初期。
再加上黑水寨以及无忧宫的四位法域,加起来,就是整整十位法域境前中期的高手,其中两位手里还有耶朗的圣器,以十对三,他们这边的圣器还多了一件,不单单是那无忧宫的女子,除了竹王和大祭司郑纯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金竹这次凶多吉少了!
“呵呵,哈哈!”
竹王大笑,身上的气势陡然发散开来,在他的左手之中,一个散发着强烈能量波动的青铜钥匙缓缓的出现。
中年男子将那钥匙举过头顶,仿佛天空之上有一扇看不见的大门一般,轻轻的扭转,一时之间天幕骤暗,星空乍现!
竹王长发披散,随风狂舞,肆无忌惮的大笑道:“何须他们出手,我一人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