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圆台的边缘,姜宁细嚼慢咽,意犹未尽。
“这牛肉是真好吃啊,”姜宁笑道:“瞧着卖相虽然不怎么样,论起味道和功效,比起那八珍阁的灵餐元食,可是要好上了许多!”
韩水烟不由笑着点了点头,这牛肉入腹之后便化作一股股精纯的生命能,像是一团火,烘烤的人全身暖洋洋的,除此之外,这东西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韩水烟尚且不清楚,但是八珍阁的东西她也是吃过的,若论品相,这不伦不类甚至形状都有些不规则的牛肉自然被甩了十条街,但若论起功效,她心里头也觉得这牛肉还是要好得多。
只是,具体怎么个好法,也只能够解释为女人的直觉,要她说出个一二三来,她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等到最后一丝牛肉被姜宁咽下肚后,他这才不疾不徐的在衣服上擦了擦那双油腻腻的手,一步走上了汉白玉台阶,站在了韩水烟的身旁。
“方才,你怎么突然不走了?”韩水烟有些好奇。
姜宁笑道:“我曾看过一本叫做《红梨花》的志怪故事,写书的人是大约是个民间的说书丫头,其中有那么一则,说的就是那大齐潮州的三婆仔。”
明艳少女有些狐疑的看着姜宁的脸,一双秋水长眸,视线落在了他的眼底,像是要把他看穿。
姜宁的心头一阵的发毛。
“你在学宫的时候,除了从夫子们那里讨几句好听的诗词来附庸风雅,其他的时候,看书可是比挨刀子还疼,什么时候喜欢起这些志怪故事了?”韩水烟一脸的不信。
“心血来潮,心血来潮。”姜宁讪讪一笑。
他哪里是个喜欢读书的人,分明就是为了哄平穷姑娘入睡,这才想出讲故事的办法。
大比的最后一日,韩水烟在青玄的队伍里,鹊儿回了揽雀门弟子那边和南宫镜待在一起,留在他身边的,可不就是许久未见的陈清平一人?
总归是在知府家里娇生惯养的长大,陈清平撒娇的本事,比起幼年困苦的韩水烟和苏鹊可就厉害多了。
当然,姜宁肯下功夫找故事哄睡,自然还是他开心,他愿意。
却不曾想,一个小小的志怪故事,却在这里都起到了作用。
“民间的许多故事,也不都是空穴来风嘛!”姜宁心道。
韩水烟才不信什么心血来潮的鬼话,当然,她也懒得计较,当下便直入主题,“那故事都说了些什么?”
姜宁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又捋了捋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煞有介事的道:“话说,那是很久很久以……”
“说正经的!”韩水烟当头就赏了姜宁一个暴栗。
“哦,”姜宁吃疼,立刻一本正经的长话短说:“就大齐乾元末年,潮州有一户朱姓渔民,出海打渔回来的时候,救了一个掉在海里的中年男人,不巧的是,那男人上船之后一个劲儿的要往海里跳,接着寻死,总算被那渔夫拉住,没有跳成,却不知怎的就死在了船上。”
“那船夫是个好心的,就给那人找了个风水宝地埋了,第二日的时候,船夫家的女儿就在父亲的船上找到了一块黑色的木头,那木头质地颇好,瞧着不像是木头,反倒有些像是珍贵的玉石,那姑娘瞧着喜欢,想要自己留下,便跑去问父亲是谁的,渔夫估摸着一定是那个被自己救下的男人身上无意间掉落的东西,也就没有在意,人都死了,东西就让自家姑娘放心留着。”
姜宁接着道:“却不成想几天后出海,海上起了大浪,船不知怎的飘回来了,渔夫却再也没有回来。”
“再后来,那渔夫的妻子思念成疾,就那这那块黑木头,雕刻成了自己夫君的模样,供奉于家族的灵位之上日夜进香,反倒将那快本就不详的黑木供奉成了一尊邪神!”
“那邪神名三婆仔,整个潮州当时,一旦有人成婚,当夜新娘子就要先行与那邪神过夜,如此一来,出海之时,就会收到三婆仔的保佑,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可若是有人不答应,那邪神就会幻化成为三个样貌,年龄各不相同的女子,她们行走在潮州的大街小巷之上,贩卖瓜果茶叶肉食一类,那些东西,若是在摊子上吃完,有一半的可能会吃到好东西,也有一半吃下之后,会变成腐烂生蛆的坏东西,甚至干脆里头就有毒素。”
姜宁接着道:“这些也无伤大雅,吃了坏东西或者有毒的食物,顶多也就生一场大病,大多不会要人命,但有一点,那女人拿出来的若是好东西,选择不吃,或者当场没有吃完,带回去吃,出海的时候,就再也不用指望能够活着回来了。”
“新娘不肯与那邪神共度初夜的,自己并不会遭罪,但是自家的男人接下来的一生中,将会碰到三次三婆仔幻化而成的女人,这些女人出现的时间不定,地点也不定,防不胜防,一旦判断错了食物的好坏,或者没有能及时吃完,很快就会遭殃。”
“所以,那些不肯答应三婆仔要求的人家,在路上但凡碰到了女人给他吃东西,十之八九都选择了直接吃下去,大病一场,总比判断错误死了强。”
“但是那些运气不好的,一辈子若是生三场大病,便是痊愈了,光是寻医问药也要败尽家财,而且从此以后体弱力虚,再去打鱼,也是一件奢望。”
姜宁笑道:“这件事情据说传到了当年的齐国皇帝姜乾的耳中,他便亲自往那潮州跑了一趟,寻了那邪神的黑木本体回来,再后来,潮州再也没了三婆仔,而那一块黑木也从此不知去向。”
“你是说,”韩水烟道:“我们当下碰到的,就是那邪神的化身?”
姜宁点头,颇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道:“化身在此,那块传说中给的黑色木雕应该也在这里,好东西呀好东西,可以的话一定要弄到手!”
分明是不祥之物,姜宁还一口一个好东西,即便是韩水烟,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当然,她也明白,有许多在凡人老百姓那里很可怕很致命的东西,在修者的手中若是利用得当,绝对可以作为一大助力,姜宁此刻大约也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试想一下,催发那木雕的诅咒之力,让它去祸害那些蛮族的高手,且不说伤到什么人,就算只是恶心恶心他们,也是挺有意思的。
“这么说,我们如今的位置是在大齐喽!”韩水烟挑眉道。
“不不不,”姜宁摆了摆手道:“我们现在是在黑泽之中。”
韩水烟愣了一下,顿时挑眉道:“前代齐王取走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黑泽之中?”
“这我就不清楚了,”姜宁道:“黑泽中的势力错综复杂,获取其中的哪个人与大齐王室有些特别的关系也说不定。”
韩水烟沉吟了一下,却没有深究。
黑泽的人与大齐王室或者别的什么势力有无关系,和她们两个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南宫雀既然让那老张头送她们来,老老实实闯关便可,其余的事情,想必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自会料理。
姜宁的灵影看不透眼下的迷雾,看透别的地方还是没有问题的,他说这里是黑泽,这里自然就是黑泽,那五十万里的灵影,感知范围如此巨大,要想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自然是没问题的。
这种事情,便是送他们过来的南宫雀,怕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五十万里方圆的虚土,说出去谁信啊?
韩水烟站在汉白玉石阶之上,看着上方那座比前头那个小了一圈的大理石圆台,问道:“那这第二阶?”
姜宁笑着朝韩水烟晃了晃手里那卷不知是纸还是皮革的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