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那个古古怪怪的物件放在手里把玩了半晌,沉默然也不说话。坠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分外刺耳。
沈曦宜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这样没有人说话的感觉真的令人难受极了。况且大颠之中,还有楚巫这样一个可怕又神秘的人物在。
须臾,皇后慵懒地瞟了几眼沈曦宜,道:“贤弟妹,今日本宫本就是请楚巫师父为你看八字。这件圣物,如此难得如斯贵重,本宫今日就送与你了。”
沈曦宜心中正自沉沉,听闻皇后要把这奇奇怪怪的物件送给自己,赫然一惊。
自进宫以来,皇后娘娘原没少赏赐她东西,先是贵重的桐木古琴,又是黄金、白银。之前的沈曦宜只管听之任之,然而今天楚巫手里这东西,她却心里有三分疑影。
不知是不是方才被大蛇惊吓的缘故,沈曦宜打心底里不大喜欢这术士。诚然来说,她也不喜欢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甚至,她连皇后娘娘吃楚巫进献的长生不老药都是半信半疑的。她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对生死之事看得更清楚,一个人永远不可能靠药物和妆粉的力量下长生不老,一个人也不可能与时间对抗。
然而,眼前的皇后却又真真切切地永葆了青春容颜。这让她之前所信仰的东西产生了动摇。
难道世间真有她意想不到的高人吗?难道还是她境界太小?
沈曦宜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从湘竹手里接过了那楔形挂坠。只见那挂坠上下都是一个锥形,闪烁着奇异的暗光。楔形的表面上还有微雕的人脸,看着像人脸,其实又像猴脸、猪脸、马脸,混合在一起,让她心里产生极不舒服的感觉。
楚巫这时候招魂似地吟唱道:“戴上吧——戴上它。”
沈曦宜皱了皱眉。随即如楚巫所说,将楔形挂坠挂在了脖子上,楔子暗光闪烁的尖角,正好对着她的心房。
戴上的一刹那,就像是好多东西,喜、怒、哀、乐,信仰的、厌恶的——统统都在一瞬间消失一样,一切都变成了迷茫和懵懂。
它……就好像能控制人的心智一般……
“不错,不错。果然,这东西给你是极好的。”皇后微微笑了一下,赞道。
沈曦宜打了个寒噤,耳边皇后的声音如同隔了千山万水,又好似在虚无缥缈的梦里,听也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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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了,沈曦宜怔怔从坤宁宫里走出来。
雪花落下来,她就踏在上面,万事万物都是木然无光的。
小秋一路小跑过来,拉拉她的手臂,关切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曦宜木讷地看向她,眼中一丝高光也无,就像是从不认识她一样,任凭小秋怎么喊她、求她。
小秋才认识她不久,蓦然见到沈曦宜这般六神无主的样子,吓得瑟瑟发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巧张贵妃路过此地,乃是来求皇后娘娘给她宫里多调派几个伺候的宫人。这位娘娘风风火火地就横着走进了坤宁宫,小秋见到这位太岁神,急忙拉沈曦宜——不过还是太晚了,沈曦宜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直愣愣地就和张贵妃撞上了。
“啊!哪来的奴婢!”张贵妃出其不意,加之大雪之天脚下滑溜,竟尔差点摔在冰面上。
她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看清沈曦宜并不是宫里的什么贵主儿,勃然大怒,伸手迎面就给了沈曦宜一个干脆的耳光。
“啪!”
“好个奴婢,你不想活了?竟敢挡本宫的路!”
电火惊石的一瞬间,沈曦宜被打倒在透骨如钉的冰面上,张贵妃那一掌不清,加之她手上又带了长长尖尖的护甲,猩红色的鲜血顿时从沈曦宜的嘴脸流下来,“滴答”一声,摔碎在冰面上。
然而奇怪的是,沈曦宜并没有感到疼。
张贵妃怒斥自己和小秋的声音她完全都没听见,她仿佛就是自己一人遗世独立地处在冰天雪地之中,本来漫无目的地前行,蓦然一根针将她刺醒了。
张贵妃揪着小秋的耳朵,气得花容失色:“小秋,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你忘了从前你主子是谁了?如今你不伺候本宫了,就以为长出翅膀要飞了?”
小秋脸上涨得青紫咿咿呀呀地哭泣着,眼中满是愤恨却又不敢顶撞张贵妃。
“住手!”沈曦宜从冰面上站起来,头发一股脑儿地甩到了前头。她顺手将头发抄起来,另一只手麻利地攥住张贵妃的皓腕。
张贵妃惊愕又恼怒地盯着沈曦宜,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沈曦宜并无意伤她,抬手将她甩到一边。
“哎呦喂!”张贵妃花枝烂颤地被一群宫女簇拥着。
沈曦宜镇定了一下,心想方才好险,好险。
她倒是要谢谢张贵妃,若不是她那一耳光倏地打醒了自己,自己指不定还要疯魔多久呢。只是……楚巫这楔形的吊坠邪门歪道得很,自己只是看了一眼,便鬼使神差地带上,还这样魂不守舍地这么久,现在想来……着实是令人害怕!
张贵妃被沈曦宜甩了一下,登时叫道:“来人呐!给我拿下!”
她身后颇有几名侍卫,闻言面面相觑,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沈曦宜本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听及此处飞速地转过身来,喝道:“谁敢?!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我是皇后娘娘的贵客!容不得贵妃娘娘在此放肆无礼!”
众人果然惧怕皇后的威严,饶是张贵妃蛮横,却也不敢公然在皇后的宫里动刀动枪。沈曦宜便是抓住这犹豫的当口,拉着小秋闪身逃之夭夭了。
小秋累得气喘吁吁,眼中又有泪光闪烁,“姑娘!刚才您也太勇敢了!您竟然敢抓住张贵妃的手!宫中上下,都怕张贵妃,只有您,狠狠地为我娘出了口恶气!”
沈曦宜觉得小秋这话当真是“谬赞”,方才有太多复杂的因素在里面,自己本意也并非如此,只是这会子却跟小秋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