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沈曦宜做了个休止的手势,“你说得花里胡哨的,其实根本就行不通。且不说令家大婚之日有官兵全程护送,你那青奴姑娘住在怡红院,到时全程道路紧闭,你又刚当如何把青奴姑娘从宜红楼抬回到你那别院中?”
孙常者胸有成竹道:“不必担心,此时小生早已谋划妥当。我已事先跟怡红院的嬷嬷打通关系,到时骑着马、佩着大红花,拉着我心爱的青奴从巴巫山小山坳那边稍微绕那么一下,然后下了山接着侯府的迎亲队伍那么一融和,自然就神不知鬼不觉把青奴给娶喽。”
谢籍似乎并不看好孙常者这天衣无缝的计谋,只提醒道:“孙兄生得天生丽质,若是在八巴巫山上被土匪留下来,那可是有点不妙。”
孙常者泄气道:“那你们该怎办?”
巴巫山奇峰险崖横生,那个地方自古匪患猖獗,今早沈占秋还在为剿匪的事情忧心。孙常者这么做,似乎有点冒险。
孙常者只是一介纨绔公子,又是迎亲的新郎官。万一土匪看上了新娘意图不轨可怎么好?
沈曦宜怕孙常者真被土匪给宰了,便道:“孙兄弟,你说的我都懂,我也理解你对青奴姑娘的情意。只是绕路巴巫山是万万不可的,那帮子土匪一脸横肉,杀人不长眼,你可千万别干傻事。”
孙常者恨不得现在就去过一把当新郎官的瘾,脑袋里尽是天马星空,此时哪里肯听沈曦宜这番话,巴巴道:“诶,沈二小姐此言差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土匪还能明抢不成?况且那大山贼巴山缝的老巢在一线天主峰,离我要绕的小山坳子还远得很。我只是小小地绕路一番,又有轿夫、家丁相随,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这家伙打定主意,任凭沈曦宜怎么劝解只是不停,还反笑她妇人之见。沈曦宜见孙常者如此自信,倒也有几分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谢籍无可奈何,道:“既然如此,看来孙兄的意志也是很坚定了。那在下便只有祝孙兄平安归来、抱得美人归了。”
孙常者以为谢籍认同了他的想法,立即感动道:“谢兄真是善解人意!真不愧是孙某的知己!”
谢籍谦道:“知己不知己倒是不敢当,只是孙兄别忘拿山坳里去。哈,听说那里的女土匪都喜欢像孙兄这样俊俏的后生。”
沈曦宜见孙常者是铁定不会回头了,摸了摸额上的冷汗,道:“你今日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炫耀你天衣无缝的计谋?明明说好了跟我商量,如今却半个字也听不进。”
孙常者很帅气地一甩头,道:“沈小姐这话又说错了。我孙某人那你当朋友,才把这般谋略告知于你。想令沉佑那厮不肯见我,我孙某人以后还不稀罕见他了呢。下次见面之时,青奴与我夫妻二人成双成对,姑娘可别要太羡慕才好。”
孙常者却还说自己那套新郎官的衣服还不大合身,寻个好绣娘还想再赶制一套。
谢籍搭话道:“在下倒是知道有一家绣庄的浮光锦正在打折,孙兄若有意倒是可以去看看。”
孙常者洋洋得意道:“钱倒是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东西好。我娘每月都偷偷塞给我银票。”
孙常者这讲究的人惯会酸文假醋,三人同出了酒楼,立即就坐了一顶金丝软轿直奔绣庄去了。
临走时还不忘满面春风地揖了揖手,道:“常者多谢谢兄、以及沈姑娘大恩大德。待抱得美人归,定不忘亲手给二位献上一盏热茶。”
沈曦宜叹了口气,知此人执拗得很,平时浪荡公子模样,其实决定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说要娶裴青奴,那便真的要做出点动作来。
孙常者走后,谢籍和沈曦宜一路同行。
沈曦宜是跟谢籍从沈家逃出去的,此番回府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只是二人漫步在阳光下,吮吸自由清新的空气,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谢籍冲她温柔一笑,道:“沈姑娘怎地不说话?是不是还怪罪在下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姑娘带出来?”
沈曦宜也报之一笑,低头摇摇头。
“能出来走走,也是挺好的。”她淡淡笑道,“谢公子之情操宛若高山流水,如果能时常和谢公子这么走走,曦宜耳濡目染,估计自身修养也能长进不少。”
谢籍也笑。
二人走了良久,快到沈府之时,谢籍道:“今日在此,在下便与姑娘分别。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只是匆匆一会。日后山高水长,会见不知何日。”
沈曦宜笑容凝固在脸上,“怎么?谢公子还欠我三卦,就要出远门吗?”
谢籍淡然一笑,道:“在下本非是樊笼中人,居无定所,与姑娘相见本是偶然。日后若有缘,重逢之时,定然为姑娘补上那三卦。”
“哦,”沈曦宜不知怎地竟有一丝惋惜,“那,你走时,我能不能送送你?”
谢籍神色泛起一丝若有若无地忧愁,抬头道:“不必。我明日便要远下江南,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卢贤公府虽好,却是烟火凡尘之地,我命中孤星一颗,那里并不适合我。若姑娘日后必若登门拜访,只盼姑娘代为照拂公侯府中老母。她孤身一人,寄人篱下,免不得心中凄苦。若得偿所愿,谢籍虽身在江湖之外,必心心念念感激不尽。”
沈曦宜静静听着他的话,道:“好。”
又忍不住问道:“多久回来?”
谢籍抬起头,半晌,“十日,最多十日。在下定然归来。”
沈曦宜听闻谢籍所言如此,只好道:“谢公子且放心,公子所托,曦宜熟记于心。”
谢籍微微致意,消失在晨曦浓雾中。
沈曦宜望着他离去,想起今后山高水远后会无期,不禁心中感伤失落。
不料太阳升起来,万道光辉照拂人间,万事万物一片清晰,斯人的踪影在难以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