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丞相被下人搀扶着出了房门,刚巧一阵微风袭来,风意撩乱了老丞相的胡须,那黑白混杂的胡须,在空中飘散,配上他那蹒跚的步伐,和虚弱的身躯……
这一刻,羽化心中不禁感慨——
老实说,他不喜欢老丞相这个人,城府深,心机重,阴谋算计太多,可是他算计了一辈子又得到了什么呢?
儿子为了争权夺位死在了政坛上,女儿却被送入各大权贵名流之间当成了牵制权利的棋子,而他现在就算是功成名就,地位崇高又能如何呢?
后代早已经凋零了,他为权族奉献了一辈子,临了了自己的孩子也要成为权族的棋子,而他不过是希望自己有个男丁继承自己的家业罢了,结果……
连这样小小的念想都不可能实现。
羽化早年听说过,御药房早就研发出来可以改变孩子性别的药物,并且已经成功实验了不少案例。
也就是说,他老爷子到现在还一直得不到一个男丁,那其实是权族早已经设计好的。
而他却傻傻不知道,自以为是命运不公,还在凭着一股执念想要一个儿子。
羽化在这个位置上,早已经看透了那些高权显贵的骨子里的冷漠,和内心的阴暗。
权族能够给他老丞相今时今日的地位,来日也可以慢慢分化他的家族势力,吞掉他现在的一切财产。
而他家族的权势和地位是否能够留下来,就看龙王的心情,还有他们家族存在的意义。
老丞相心里非常明白这个点,而他也因为此痛苦万分。
人往往想要得到的执念,在权族看来就是可以攻陷的软肋,他越是想要得到,权族偏偏不给他,让在使劲奋斗,使劲努力,一次次帮权族完成固守权利的大业,却只给一个念想,一个绝不会让其轻易得手的念想。
说白了,这个老丞相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为了权族做了那么多,想要的不过是守护自己的家庭,甚至是……为自己的家族延续后代。
然而越是高位者,越是能力强大的人,反而越是身不由己。
看着在被伫立的背影,年事已高的老丞相再也没有曾经的意气奋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尽是些憔悴疲惫的痕迹,阳光之下他的身形佝偻,那精气神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老态龙钟。
“羽太医……我知道你是权族的名医,也知道在这权族中你是唯一能够隔空看腹的能人,我……我年事已高,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实不相瞒,我真的很在意那红玫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儿,所以……”
正当那羽化看老丞相入神时,那老丞相不禁一叹,脑子中依然惦念红玫肚子上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次他醒来后说话的方式方法要比之前婉转且尊重得多。
若是向之前难般强势无理,羽化或许还觉得这个人坏到没救了,才懒得搭理对方。
而眼下,对方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好,言语间透露着示弱且可怜的气息,想必是个人都狠不下心再对对方使坏了吧。
“这个……老丞相……我觉得吧,孩子就是你的福德,不论男女如何,能来到你的身边,叫你一声父亲,难道你觉得高兴吗?”
“高兴……呵呵……当然高兴了……可是……越是高兴……越是养得出色,看到他的前程和未来,我却无能为力时……你可知道这种感受如何吗?”
“我……我不是父母……实在无法感同身受老丞相你的处境,不过……作为大夫,我倒是想劝老丞相一句,凡事想开一点,有些事情既然强求不了,那就让其顺其自然吧,毕竟这世间有太多的事与愿违,也不是事事都会让你顺心如意……所以……”
“哈哈哈~大夫啊~你果然是大夫……虽说是劝人的话,听着是有几分道理,但是……呵呵~很多事情你是没有资格顺其自然的……人到了一定年岁才会明白的道理,能够说出来顺其自然的话,才是真正活得明白且有底气的人……而很多人,是没有资格说出来顺其自然的话。”
听到这里,羽化一愣,这样的感悟自己何尝不知道。
自大自己来了权族之后,就已经把这个道理理解的非常透彻了,自己哪里有选择权呢?
看来,不论是自己也好,老丞相也好,大家虽然地位不同,处境不同,可是大家的烦恼却是异常的相同。
“为什么不能够顺其自然呢?”
羽化不禁脱口而出的问题,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这个问题是怎么说出口的。
而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他人,羽化更是在问自己的内心。
“人啊!真正能够做到顺其自然的境界,那是心中无执念,胸中无牵挂,但凡你还有一丝的执念,拿不起放不下才是人生的常态不是吗?就是在这一上一下的忧郁间,时间嗖的一下过去,你也不知道你每次的抉择到底是对是错,在权族这个炼狱场中,你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你的身边都是敌人,藏在暗处的,摆在明面上的层出不穷,你每下一步棋的时候,就要考虑全局,考虑到未来,落棋了就不能后悔,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在权斗的世界里,从来不会有对错之分,唯有输赢才是王道……”
这一刻,老丞相似乎并没有把羽化当成一个医生,而是当成了交心者而已,或许是身体的虚弱造成他内心一时的脆弱,也或许是在求子路上他屡屡碰壁,让他痛苦万分,终于在这一刻,他卸下了强势的伪装,将自己的心里话讲了出来。
“可是……博弈间谁又能够一直当赢家呢?我们不过都是权利的棋子罢了,黑棋也好,白棋也罢,没有好坏,一局下来谁能够赢得漂亮,不是一方势力有多强,只是看庄家的心情如何……所以,老朽到了这个年岁,早已经看清楚了形势,当你是棋子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可能随心所欲,唯有庄家才有这个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