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玥是什么性格,姜雪柠最清楚不过了。
上辈子在宫里一起当伴读的时候,就她最不好相处,脑子蠢笨,心思怨毒,事事掐尖要强又没那个本事,而且六个伴读之中,她家境最差,也最不讨沈芷依喜欢。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几次三番表现异常?
姜雪柠暗想,她也不是见不得别人好,但这么反常的状况,实在让人感觉诡异。
她不禁想到自己重生的事,会不会,尤玥也……
刚想到这儿,只见燕羚快速拿下胸前的剑,抬头挺胸垂眸喊了声“谢少师”。
她们这边的人才知道谢危来了!
姜雪柠前几日刚因为刺杀的事情和谢危唇枪舌剑了一场,且了解那日她在家中处置刁奴的事情已经被谢危知晓,藏拙失败,唯恐谢危对她起杀心,因此看到谢危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刹那间根本顾不上继续想尤玥的事,忙把脑袋往脖子里面藏。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爬进车厢里躲起来。
而谢危双手握于身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燕羚的打招呼,继而便微不可察的扫了姜雪柠一眼。
到底是四年前上京途中对他有过喂血之恩的女子,且果决坚毅的性格颇对他的胃口,因此总不自觉的关注她。
那日姜府一行之后,更是感觉她的身上仿佛蒙了层不为人知的神秘,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因而便让剑书盯着点姜府,姜雪柠有任何异动,只管报他。
这才相遇在此。
不远处,正是他好友兼心腹吕险的琴行。
“你等在此做什么?”
谢危的声音很好听,温润低沉, 一身素白衣袍,身姿纤长,骨骼分明,淡淡流露出书卷气,偏又有种冰玉的孤冷感,双重气质在他身上恰到好处的融合,令人想亲近的同时却不敢贸然靠近,怕亵渎了他。
燕羚对谢危自有一份恭敬在,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谢危颔首,目光终于落在马车旁的楚鸢身上,“尤三小姐如此关心庶妹,倒是难得。”
“谢少师以后便是我们的先生了,尤玥先行拜会先生,先生安好。”楚鸢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动作行云流水,态度也半点挑不出错来。
昳丽的相貌身段,在众人眼中形成一抹亮丽的风景线。
谢危正人君子,不好女色,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没有像对姜雪柠牵起回忆的遐思,也无从试探。
一派看似随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楚鸢并不在意,伸出手,示意车厢中的尤芳莹下来,她们可以回家了。
尤芳莹犹豫一瞬,到底将手递给了她,下得车来,又再次向姜雪柠道谢。
姜雪柠看着尤芳莹和楚鸢交握的手,说不出心头什么滋味,闷闷的应了声,“秋日天凉,回去的话多喝点姜汤,以免风寒。”
楚鸢没说话,半搂着尤芳莹福了福身,便准备走。
谁知这时燕羚突然开口,“巧了,以后先生要负责教授几位伴读琴道,前面就是一家不错的琴行,先生不如帮着两位姑娘选两尾合适的琴,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琴趁不趁手,可事关学琴的成败呢。”
“可。”举手之劳,赚的钱还能揣自己腰包,谢危自然应了。
也是想趁机多观察一下姜雪柠这个不定时炸弹。
燕羚抿了抿唇, 不太自然的偷看了楚鸢一眼,大概是觉得他的邀请虽然不算明显,但既含了这种心思,就怕当事人拒绝。
楚鸢也的确没领情,委婉道:“燕世子的好意尤玥心领了,但是好琴一般都不便宜,尤玥暂时还没备有足够的钱,就不去眼馋了。”
燕羚一愣,堪称古代富二代的他,脱口就道,“既然和本世子一起了,谁又会让你掏钱?”
楚鸢默然一笑,“无功不受禄,还是不要了,燕世子的钱,还是留着给钟情的人花吧。”
笑容,话语,多少含了些揶揄的意味,倒让燕羚不太好意思的想摸头。
回过神来,楚鸢已经扶着尤芳莹走远了。
谢危收回淡淡落在楚鸢背影上的视线,略怪责的瞥了燕羚一眼,“人家湿了衣裳都知道赶紧回家换,就你不当回事,莫不是想着病了就不用上课了?”
燕羚被骂得窘得不行,看到琴行隔壁便是一家成衣铺,笑呵呵迈步过去,“那先生先陪着柠柠看琴,我买件衣裳换了便来。”
他敬重谢危,不止他,整个大乾朝朝中人士也好,贵妇贵女也罢,都仰慕他的大名。
谢危,字居安,年纪轻轻便是太子少师,皇帝没有儿子,他更多是给皇帝当谋臣,无帝师之名,但有帝师之实,深受沈阆信任,是当之无愧的宠臣。
可他身居高位,却从不结交朋党,清正廉洁,这样的天子近臣,如何不被大家敬重?
望着燕羚因他一句话便乖乖去换衣服,姜雪柠一时哭笑不得。
大概只有她知道,谢危其实待燕羚很好吧。
上辈子不仅帮了受平南王一案牵连,被抄家灭门流放的勇毅侯府,还苦心孤诣,将燕羚救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一起夺得了这天下!
他到底,为什么格外厚待燕羚呢?
如此想着,姜雪柠心神飘忽的,跟着谢危一块儿走进琴行。
后者慢慢悠悠,做什么都不紧不慢雍容典雅,每日里有大半日都在抚琴斫琴,风雅至极,不知道的满心满眼都是谢少师如何妥帖细致,琴技高超。
像姜雪柠这样有上辈子经历的,看过他下雪天犯病嗜血时的癫狂、谋反时杀人如砍大白菜的狠绝,便知道这人坏得狠,弹指间可能已经弄死了好几个人了。
琴行里吵吵闹闹的,谢危却并不关注,只略微侧了头,表情疏淡,“姜二小姐好手段,哄得燕羚这些年为你花了不少银子了吧,只差将勇毅侯府的好东西都搬到你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