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多月后,她生下了三人之间唯一的小女孩儿。
独孤翎几乎翻遍了藏书阁,才取到一个满意的名字——独孤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这将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甜心,锦衣玉食,被娇宠长大的小公主,但她既不是楚鸢,也不是独孤月,她将不被赋予任何使命和责任,她只是她自己。
谁都不要想“和亲”两个字,不然以独孤绝的脾气,只怕不想打仗的,都忍不住要覆灭这些肖小之徒!
采薇头上五个哥哥。
太子独孤昶——沉稳大哥。
贤王独孤皑——书呆子二哥。
穆王独孤沁——安静三哥。
平王独孤羽——武林高手四哥。
还有只大她两岁的英王独孤博——混世魔王五哥。
几个哥哥把小妹妹当做温室里的花朵似的,晨曦微露,一日不忘的看妹妹,不管几个小家伙在外面如何捣蛋,到了妹妹面前,都必然是一副模范哥哥的样子。
或亲亲抱抱举高高,或嘴甜,要不就是动手能力强,给妹妹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总之要多宠有多宠。
采薇也很软妹子,符合她父皇对小棉袄的期待。
但这仅限于5岁前,5岁后,不知道谁给小丫头穿了男装出去溜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野疯了。
简直比五个男娃还要男娃,要不是五官遗传了楚鸢七八分,轻易便被看出女儿身,只怕不知道要闯出多少祸来。
更是将满朝文武家的小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不惜为她大打出手。
国泰民安的时候,楚鸢夫妻最操心的,反而正是这个女儿。
一次,姬妘幼和独孤冉一起出使华胥。
他俩现在,如胶似漆,乃是明面上的一对了!
由于姬妘幼太懒,大半的政务都丢给独孤冉做,朝中不少大臣颇有微词,但谁让人家独孤冉做得好呢?渐渐的反而没那么多反对的声音了,只希望女皇和皇夫能赶紧生孩子,开枝散叶,到时候好从孩子中选个资质好的立为太子。
可不知道是两人不想生呢,还是独孤冉也遗传了独孤家孤寡的命理,竟是多年一无所出。
直到来使华胥,撞上打马出城打算去疯跑的采薇。
姬妘幼原就武功不错,当即伸出援手,解救了小混世魔女。
这一救可了不得,采薇对这个大老远来的表姐非常喜欢,等他们夫妻要走的时候,说什么都要跟去姬妘玩儿。
楚鸢和独孤翎\/独孤绝阻拦失败,只得让武功不错的四儿子陪她一块儿去。
结果这一去,独孤家的珍珠白菜,成功的让姬妘一个无名小猪给拱了!
独孤翎差点没气出个好歹。
亲自去了姬妘一趟,把人给带了回来,但没过多久,无名小猪便也追了来。
独孤翎便给人家出难题:“好,你若能考上我们华胥的状元,朕就允许你尚公主。”
对方祖上三辈,也算军功世家,本是拿剑的手,非要让人家拿笔?
这不故意叫人知难而退吗!
谁知,司马玉苦读三年之后,还真让他考上了。
殿试那天,不管是独孤翎,还是独孤绝,忍了又忍,才没让这个拱白菜的小子血溅三尺!
姬妘幼夫妻仍旧没孩子,想了想,认了从小父母双亡的司马玉当继子,准备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他。
这样一来采薇便是皇后,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彼时,楚鸢已经三十五了。
连最小的女儿都成了亲,她觉得,自己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既然无法狠下心让独孤翎\/独孤绝死,那她就只能选择让自己死了!
从系统中购买了一个【病入膏肓】道具,服下之后,楚鸢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差,具体倒也不痛不痒,就是习惯性昏睡。
起先只是每日睡那么一两个时辰,慢慢的两三个时辰……四五个时辰,半年后,便差不多一天只有半个时辰是醒着的。
独孤翎\/独孤绝几乎将太医院拆了,但找不出原因就是找不出,楚鸢好几次醒来,都看到这些年越发高大威猛的男人,守在她的床前拉着她的手半睡之中泪湿眼角。
她心疼,内疚……
可她没有办法呀,不这样,就会被判定任务失败。
渐渐地,孩子们接受了她即将离开的事实,男人好像也接受了。
他将皇位传给已经二十岁的太子登基,自己则白天夜晚的守在楚鸢身边,替她梳发上妆,在楚鸢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人打扮得漂漂亮亮。
除了昏睡,楚鸢没有任何不适。
她成了男人口中“睡美人”
男人一开始狂躁、愤怒,到接受后的平和、淡然。
每天周而复始做着同样的事,不看不听任何其它消息,后来觉得楚鸢住在这没有灵气的宫中度过最后的时光太不值,便寻了一处宫外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将楚鸢搬了过去。
一方不大的水榭,前是荷花莲池,后是青山云峰,依山傍水,风水俱佳。
这日,楚鸢清晨起来精神便很好。
慢慢挪步到门边,发现池中的荷花全开了,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整个人被美得呆住。
忽然又下起哗哗大雨。
男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楚鸢挪到他亲自做的躺椅上靠着,半眯着眼,等啊等,终于将他等了回来。
她冲他笑,露出颊边的梨涡:“你怪我吗?”
男人放下手中点心盒子,那是楚鸢最喜欢吃的什锦斋点心,口味造型丰富,但楚鸢最喜欢吃的,便是其中的荷花酥饼,清幽的香气让人为之沉醉。
他坐下来,打开盒子,递了一块给楚鸢。
“趁热吃,不然凉了就不是这味道。”
楚鸢接在手里,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苦涩的难以下咽。
见状,独孤绝坐过来,将有些消瘦,但不掩姿容的楚鸢慢慢的抱如怀中。
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
嘴角轻勾着,邪魅慵懒,“你说,你病成这样,为什么一点儿都没变丑呢?”
楚鸢轻哼,“你倒是希望我变丑。”
“是呀,丑了的话,注视你的眼睛便永远只剩下我这一双……”
否则,他无时无刻都想把看偷她的那些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楚鸢失笑,伸手打他,因为没什么力气,更像是给他的胸膛挠痒痒。
她不敢看他,视线盯着那些摇曳生姿,被雨打得垂下头,但有很快立起来迎风招展的花骨朵,又问了一道:“你怪我吗?”
男人垂眸,“怪你什么?”
“怪我没有陪你到老,要先走一步了。”
“不会。”
“嗯?”
独孤绝将她耳边凌乱的碎发理了理,“不会怪你先走。”
因为,她走了,他也不会再活。
没有她的世间,孤零零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
耳边雨声哗哗,楚鸢的眼皮又开始重了。
很重很重。
虽然药物并不会给她带来实质的痛苦,但关键的药效,她是抗拒不了的。
不然就太假了。
楚鸢很清楚,这一睡,只怕再也醒不过来。
男人也一样预感到了什么,将她一点一点抱紧,有种要揉入身体,但又舍不得弄疼她的克制。
楚鸢视线模糊了,微仰起头,“独孤绝?”
“嗯。”
“独孤翎。”
“在。”
她顿了顿,控制不住的声音哽咽,“对不起,我们来生……再见了。”
闻言,男人没有流泪,也没有咆哮,只是静静地陪她看最后一场雨,最后一场夏荷泛滥。
无声落下一个字,“好。”
在楚鸢已经没有知觉的时候,男人一滴泪滑落脸庞,打在楚鸢指骨之间,微薄的唇轻颤吐出几个字,“鸢儿,别走远了,等等我。”
话落,给怀中的女子调整了最舒服,她日常最喜欢靠的角度,这才拿过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砒霜茶,用最直白、最简单的方式,结束这一切的同时,让两人永远在一起。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鸢这个狠心的女人,她……压根不入黄泉。